早安

黑暗中，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肖战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后背紧贴着身后传来的温热胸膛，那只搭在他腰上的手臂存在感强得惊人，仿佛烙铁一般，烫得他心神不宁。

他极力放缓呼吸，伪装出已经熟睡的假象，心脏却在他自己的胸腔里，以及紧贴着的、另一个人的胸腔里，双重共振般地狂跳着。王一博那句低沉而清晰的问话。

“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他最敏感脆弱的神经上。

关系？他不敢想，不敢答。现状如同一场美好却易碎的梦境，他害怕任何明确的定义都会像针一样刺破这个泡泡，让一切回归到令人窒息的现实和无法预料的复杂境地。鸵鸟心态也好，懦弱也罢，他只想暂时缩在这个由暧昧和体温构筑的避风港里，能多一秒是一秒。

身后的人似乎也接受了他这种沉默的逃避。没有再追问，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那样安静地抱着他，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搭在他腰上的手也彻底放松了下来，温热掌心自然地贴合着他腰侧的曲线。

这份安静和逐渐规律的呼吸，奇异地安抚了肖战紧绷的神经。酒精的后劲和一夜的情绪起伏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意识终于挣脱了紧张的束缚，缓缓沉入了黑暗的睡梦之中。

他做了一个混乱而温暖的梦。

梦里没有清晰的画面，只有一种被温暖海水包裹的感觉，安心而舒适，耳边似乎还有沉稳的心跳声，一声声，敲打着催眠的节奏。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米白色窗帘的缝隙，温柔地洒落在房间的地毯上，驱散了夜的寒意。

肖战是在一种极其温暖和舒适的感觉中缓缓醒来的。意识尚未完全回笼，他先是下意识地往身后的热源处蹭了蹭，鼻尖萦绕着一股好闻的、熟悉的雪松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他无比安心，甚至不想睁开眼睛。

然而，几秒钟后，昨晚的记忆如同断电重启般猛地涌入脑海！

他猛地睁开眼，瞬间彻底清醒！

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胸膛。黑色的丝质衬衫因为一夜的睡眠而变得有些褶皱，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不知何时松开了，露出一小片线条漂亮的锁骨和紧实的胸肌皮肤。他的脸颊，正亲密地贴在那片温热的肌肤上，甚至能感受到其下平稳有力的心跳搏动。

而他的腰，正被一条结实的手臂牢牢地环抱着。两人的腿也在不知不觉中交叠在一起，姿势亲密得如同热恋中的爱侣。

肖战的大脑“轰”的一声，血液瞬间全部涌向头顶！他猛地抬起头，撞入一双早已清醒、正深深凝视着他的墨色眼眸。

王一博不知道已经醒了多久，他就那样侧躺着，用手支着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神深邃如同静潭，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他刚刚醒来、惊慌失措的模样。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晨起的慵懒，但那双眼睛里的专注和某种深藏的情绪，却让肖战的心跳瞬间飙升至极限。

“早。”王一博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沙哑和磁性，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肖战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向后弹开，手忙脚乱地想要挣脱他的怀抱，脸颊红得如同熟透的番茄，语无伦次：“你……我……你怎么还在这？！”

因为动作太大，他差点直接滚下床去。

王一博眼疾手快地伸手揽了他一下，防止他掉下去，随即又很快松开，仿佛只是顺手而为。

他慢条斯理地坐起身，活动了一下似乎被压麻的手臂，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自己房间：“早上醒得早，看你睡得香，就没吵你。”

他的理由依旧听起来无懈可击，仿佛昨晚那个死皮赖脸非要挤上来一起睡的人不是他。

肖战裹着被子缩到床的另一边，心脏还在砰砰狂跳，根本不敢看他。昨晚那些模糊又清晰的记忆碎片疯狂攻击着他的大脑，那灼热的呼吸，勾连的小指，那个关于“关系”的提问，还有自己鸵鸟般的逃避……以及此刻这过于亲密的晨间相拥……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彻底说不清了！

“你……你快回你自己房间去！”肖战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巨大的羞窘，指着门口，恨不得立刻把他变消失，“万一被人看到……”

“看到怎么了？”王一博却显得异常淡定，他甚至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皱巴巴的衬衫，目光扫过肖战红透的耳朵和脖颈，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同事之间，讨论剧本讨论得太晚，不小心睡着了，很正常。”

他怎么不说是不小心把同事睡了呢？虽然那方面没得逞。

“……”肖战被他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气得说不出话，哪有人讨论剧本是抱在一起睡的？！

就在这时，门外隐约传来了工作人员走动和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开始准备一天的录制了。

肖战瞬间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羞愤了，连滚带爬地跳下床，冲到门口，耳朵贴在门板上紧张地听外面的动静。

王一博看着他这副惊慌失措如同受惊小动物般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倒是从容不迫地下床，穿上鞋，甚至还走到窗边，淡定地拉开了一点窗帘，让更多的阳光照进来。

“你轻点！”肖战压低声音，焦急地对他做口型，生怕他弄出太大动静。

王一博耸耸肩，表示自己很无辜。

外面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远去，似乎只是路过。

肖战这才松了口气，瘫软地靠在门板上，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

王一博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晨光中，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将肖战完全笼罩。

“吓成这样？”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

肖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王一博也不再逗他，只是抬手，极其自然地替他理了理睡翘的一缕头发。动作轻柔而自然，仿佛做过千百遍。

肖战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躲，却被他眼神制止了。

“好了，”王一博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淡，“我回去了。早上集合别迟到。”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肖战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包含了太多未尽的言语，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句简单的叮嘱。

然后，他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安全后，极其迅速地打开门，闪身出去，又轻轻带上。

门再次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肖战一个人，和满室阳光，以及……空气中依旧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肖战顺着门板滑坐在地，抱着膝盖，将滚烫的脸埋进去，感觉自己快要自燃了。

这一天天的……简直是在考验他的心脏承受能力！

……

早上的录制在度假村附近的一个小农场进行，内容是一些农活体验和食材收集。

经过早上那兵荒马乱的“起床事件”，肖战一整个上午都有些心神不宁，刻意躲避着和王一博的直接对视和互动，生怕被别人看出什么端倪。

然而，越是躲避，似乎越是欲盖弥彰。

他能感觉到，王一博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似笑非笑的意味，看得他头皮发麻，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在一次需要合力搬运一筐蔬菜的任务中，两人不可避免地需要近距离协作。

肖战低着头，努力减少存在感，伸手去抬筐子的另一边。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另一只温热的手。

如同触电般，他猛地缩回手，像是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

这个过激的反应让旁边的人都愣了一下。

王一博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极其自然地伸手握住了筐子的边缘，语气平淡无波：“这边我来，你扶那边就好。”

肖战脸颊爆红，只能讷讷地点头，小心翼翼地扶住另一边，尽量不和他有任何接触。

然而，在抬起筐子往前走的时候，由于路面不平，筐子晃动了一下。肖战脚下不稳，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身体向旁边歪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倒的时候，一只结实的手臂及时而有力地揽住了他的腰，将他稳稳地扶住。

是王一博。

他的动作很快，几乎是在瞬间完成，随即就松开了手，仿佛只是顺手帮了一下同事。

但肖战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一刻他手臂的力量和掌心透过衣料传来的灼热温度，以及……他靠近时，那短暂掠过他耳畔的、带着一丝戏谑的低语：

“小心点，肖老师。”

那声“肖老师”叫得低沉而暧昧，带着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调笑意味。

肖战站稳身体，心跳如雷，连耳根都红透了，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只能低着头，含糊地道谢：“……谢谢。”

周围的工作人员和其他嘉宾似乎并没察觉到太多异常，只当是个意外的小插曲。

但肖战却知道，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又被这看似无意的一揽和低语，轻易地击碎了。

接下来的录制，他更加无法集中精神，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高度敏感和害羞的状态，像一只随时受惊的兔子。

而王一博，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依旧那副冷峻寡言的模样，认真完成任务，只是偶尔投向肖战的眼神，会泄露出一丝极淡的、愉悦的笑意。

这种他进我退、他稳我乱的拉锯战，让肖战倍感煎熬，却又……沉溺其中。

午休时间，节目组准备了简单的农家菜。吃饭的时候，肖战特意选了一个离王一博最远的位置，埋头苦吃，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然而，他刚夹起一筷子青菜，就听到对面传来王一博和导演说话的声音：

“导演，下午分组任务，我和肖老师一组吧。”

肖战：“！！！”

他猛地抬头，差点被嘴里的饭噎住！他惊恐地看向王一博，用眼神疯狂示意：你干嘛？！

王一博却像是没看到他的眼神，继续淡定地对导演说：“上午感觉默契还不错，有些任务配合起来效率高一点。”

导演看了看他俩，似乎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行啊，那一博你和战战一组，其他人……”

肖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完了……下午的录制，看来是逃不掉了。

他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那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势在必得和……浓浓的兴味。

仿佛在说：躲？我看你能躲到哪儿去。

肖战认命地扒拉着碗里的饭，心里一片悲凉，却又隐隐的，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这场由某人主导的、“捉兔子”般的游戏，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