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走在身侧的王一博，肖战觉得无比陌生，时不时用余光瞥一眼旁边，这人好像被点了笑穴似的，嘴角向上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来。
“那个……你……”他犹豫着要怎么开口时，一双眼睛慌张的四处乱转，向下一瞥，视线落到紧紧抓着王一博带着些薄茧的手上，惊的瞪大眼睛，来不及想其他，惊恐的将手甩开。
再看向王一博时，这人的脸色阴沉如头顶厚厚的乌云一般，他生怕误会，连忙解释，紧张的口齿磕磕巴巴的。
“不是，我……我刚刚就……就是怕……怕他们围上来拉……拉的你，避免……避免麻烦嘛，僭……僭越了，我……我们回客栈吧。”
被王一博怒瞪的心有些虚，肖战抿着唇缓缓低下头，自在身侧的手捏紧宽大的袖口，踌躇片刻，率先迈开步子，匆匆朝着客栈走。
客栈。
肖战两步化做一步的上了二楼，看到小师侄乖巧的在走廊里扎马步，只觉得稀奇，上进两步，打量一番，啧啧两声，“不愧是王一博的徒弟，练功如此刻苦，你那位素未蒙面的小哥哥若是有你一半努力，我都要谢天谢地了。”
“师父说练功不可以马虎，基础打不牢靠，打出去的招式再漂亮也是花架子。”
“有道理，不过，你师父没告诉你嘛，有些东西其实看两眼记住就会了，没必要让自己这么辛苦的。”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一道冷冽的声音便从楼梯处传来。
“师父对你的管束就是太过松散，才会让你散漫，做事爱剑走偏锋，心术不正。”
“你！”他转身刚要不满反驳，对上王一博严肃板起的脸时，碍于小师侄在场，决定不争个输赢，给王一博做严师留足了面子。
他拍了拍小师侄已经略微开始发抖的肩膀，“小师侄啊，严师出高徒，你师父之所以如此厉害，就是严于律己，日夜刻苦练习的结果，你好好练，待你马步扎够了时间，师伯奖励你吃各式各样的点心。”
“谢谢师伯。”
他看着小师侄听到点心时闪闪发亮的眼眸，心下没忍住吐槽两句：多活泼的小师侄，再过些年，就要变得像王一博那般沉闷了……
可惜的啧啧两声后，他的目光落到提着食盒的四人身上，摆了摆手，招呼一声，“你们四个跟我走。”
待人将食盒放下后，他边吃边看了一眼跟进来的王一博，随后将点心一一摆出来，等着小师侄来吃。
然而，小师侄都吃饱回房间休息去了，王一博还坐在桌前喝茶。
王一博当时开了两间上房，肖战认定了自己是单独睡一间，就算前者跟着进了房间，他也只当是闲来没事一起坐坐。
可眼看着天色渐渐沉下来，时不时还伴着一声声惊雷，王一博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师弟，你不回房间睡觉吗？”
王一博将茶杯放下，沉冷的目光从窗外移到肖战脸上，盯着看了许久，幽幽回道：“我与师哥睡一间。”
“什么？”肖战以为是听错了，追问下没控制好音量，几乎是用吼出来，“你说和谁睡一间？”
王一博颇有耐心的回答，“与师哥睡一间，怎么，师哥不愿？”
看着王一博那张写满‘你敢说不愿意，我就把你扔到外边露宿街头’的脸，肖战生生刚‘不愿’两个字咽回去，“没……没有，我就是担心小师侄，他还小，一个人睡会害怕的。”
王一博如实开口，“怀恩并不怕打雷。”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再找旁的借口显得自己在赶人似的，讪笑两下，目光落到那张并不算宽敞的床上，怎么看都觉得躺下两个大男人都会显得拥挤，犹豫再三，还是试探着开口。
“我不是不愿的意思，就是你也看到了，这床并不宽敞，我们睡……睡一起会……挤……”
他说 ‘挤’字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偷看过去的目光里却写满了期待，然而，王一博接下来的话直接让他闹了个大红脸。
“挤吗？自在门的床可比这张床窄小许多，与师哥肌肤之亲，同榻而眠的那晚也没听你说挤。”
“我……床……你……”
肖战想辩解两句的，可眼前浮现的却是那晚几个零星的火热画面，顿时羞的厉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更加无法面对云淡风轻的王一博，猛地站起身，脱了长靴躺在床上装着疲累的模样说道。
“时辰不早了，赶了挺远的路也累了，我……我先睡了。”
“等一下。”
他狐疑的看向端着一陶碗缓步走近的王一博，不等询问，浓重的药味已然蹿进鼻子里，伸手接过后皱着眉咕咚咕咚喝下去。
“哕……”药味在口腔中来回乱窜，他一张口话还没说出来，一声干呕倒是先一步溜出来，抬手拍了拍有什么东西正不停向上翻涌的胸口，痛苦发问，“怎么喝着和之前的不一样，今天的格外的苦。”
“良药苦口利于病。”
王一博接过陶碗，转身向桌子的方向走去。
“就算是苦，也不是这么个苦法。”
肖战躺在床榻上，回想着两世吃过的苦，归根究底，都觉得没有这副药苦，还以为今晚要被苦的睡不着时，渐渐的，眼皮沉重的像是挂了两个铁坠子，挣扎一番，最终闭的紧紧的。
这一觉，他睡的很安稳，甚至还难得的做了个梦……
梦里，肖战穿着粗布衣裳，在山林中快速奔跑，“师父，我知道错了，你别追了。”
“小兔崽子，那可是我们养了六七十年的龟，你就那么给炖了？我今天不把你炖了，你就是我师父。”
他边跑边向后看边和师父解释，“师父，那是只土鳖，补得很，我不是看师弟风寒一直没好，想着炖了给他补补身体嘛，我真的知道错了。再说了，我不是买了一只小土鳖又放到池子里了，你就接着养呗，反正都是鳖……”
正说着，就见师父猛地施展出流星步，眨眼间便闪到他身前，他连反应都没机会反应，便被一脚踹翻进沟里。
“哎呦——”
肖战被一阵钻心的疼从梦中惊醒，再一反应过来，不是梦里的疼，是一挣扎脚踢床栏杆上，脚趾头传来的疼意，差点没让他在快三十的年纪哭出来。
“师哥，平日里没见你多用功，梦里倒是打起把式了，小心别再把床踢塌了。”
王一博调侃的声音随着翻身的声响传来。
肖战为此直接对着那个后背翻了个白眼，想到这一世的王一博还没有非杀自己不可的理由后，他顿时心思活泛起来，踹了踹王一博的小腿，摆起师哥的款。
“师弟，我口渴了，你去给我倒杯茶端过来。”
“师哥，你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
“都长了，可是我脚刚刚踹在栏杆上疼的厉害，你也知道的，我本就久病不良于行的，你忍心让我一瘸一拐的拖着虚弱的病体去倒茶么？”
他此话一出，便看到王一博坐起身，忙又追着拍了一串马屁，“师弟真好，师弟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弟，师弟……”
“闭嘴。”
听到王一博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肖战识趣的闭上嘴巴，接过茶杯猛灌两口递回去，“好师弟，我还要喝。”
王一博沉着脸转身。
他看着王一博倒茶又转身往回走的举动，嘴边的笑意差点没压不住，忙抿紧才藏好真实情绪，板着脸开口，“谢谢师弟。”
不过，他本来就不渴，灌上一杯茶水便觉得差不多了，现下这杯喝了一小口就觉得咽不下去，犹豫片刻，找了个看似合理的借口，“我放床头，等下我渴了再喝。”
说着，他将茶杯放在乌木床的栏杆上，揉了揉没那疼的脚趾后重新躺下，一沾枕头，那股无法抗拒的睡意再次袭来，眼睛眨巴两下，王一博的脸却越来越模糊，直到眼前一片漆黑。
这次与先前那次不同，明明是睡着的，可是意识却又是清晰的，仿佛鬼压床一般，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只是徒劳，只能陷在一片黑暗中无法挣脱。
与此同时，王一博站在床边盯着他皱着眉的睡颜看了许久，弯腰将放在床栏杆上的茶杯拿回，一仰头将剩下的茶水喝完，转身放茶杯时，目光凌厉的看向正窗外，片刻后，提起不世剑翻窗而出。
一盏茶的间隙，他才再次出现在窗口，胸口处一大片血红痕迹格外显眼，仿佛一朵朵绽开的彼岸花。
将不世剑放在柜子上，他缓缓脱下沾了血的衣衫，躺回床上。
“师弟，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好浓的血腥味？”
“你睡懵了，没有。”
他转身看向再次睡着的肖战，抬起手摸了摸那张没什么血色，苍白如纸般的脸，不由暗自感叹：这人还是生龙活虎的闯祸时更讨人喜欢。
吐出一声无声的叹息后，他再次背过身去，目光停在大开的窗子上，眉心拧成一团，喃喃低语，“十年，那人终于忍不住开始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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