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疑云

抹额风波过去好几天了，云深不知处表面上看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就是弟子们看魏无羡和含光君的眼神，总是带着点欲言又止的好奇。

魏无羡才不在乎这些，他照样在云深不知处里上蹿下跳，逗逗小辈，祸害祸害后山的兔子，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就是有一样——他有点心疼蓝忘机。

这位仙督大人，简直是把自己当驴使。每天不是处理堆成山的卷宗，就是去开那些没完没了的清谈会，晚上还得批阅各地送来的紧急文书，经常忙到深更半夜。魏无羡有时候半夜睡醒一觉，还能看见静室书案那边亮着灯，蓝忘机像个雕像一样坐在那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么下去，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魏无羡叼着根草茎，看着蓝忘机眼底那淡淡的青色，心里头直嘀咕。

这天下午，蓝忘机又被蓝曦臣叫去商议事情了。魏无羡溜达进静室，看着书案上那堆得快比人高的卷宗，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他走到书案前，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翻了翻。是清河一带报上来的，说最近有几个小仙门家族不太安分，有些摩擦。批注是蓝忘机的字，意见中肯，处理得当。

“啧，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仙督亲自过目？”魏无羡撇撇嘴，又拿起另一本。这本是栎阳地区的，说是有处荒野最近阴气较重，怀疑有邪祟作乱，请求支援。

他一连翻了好几本，大部分都是各地仙门的事务汇报、资源分配请求或者妖魔作乱的求助。看得他直打哈欠，心想这仙督当得可真没劲，净是些繁琐的破事。

就在他准备放弃，继续去逗兔子的时候，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一本被压在最底下、颜色明显比其他卷宗要陈旧些的册子。好奇心起，他把它抽了出来。

册子封皮上没有任何标题，边缘有些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他随手翻开，里面记录的似乎是一些陈年旧案的摘要，字迹也不是蓝忘机那种工整的楷书，而是略显潦草的行书。

他本来只是随便看看，但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上面记录了好几起发生在不同地域、时间跨度也挺大的事件，有的是小家族一夜之间离奇灭门，有的是某个修士突然走火入魔、滥杀无辜后自尽而亡。单看每一件，似乎都可以归咎于仇杀或者修炼不当。

但魏无羡是谁？他当年在乱葬岗那种地方都能摸爬滚打活下来，对某些东西有着近乎野兽般的直觉。他注意到，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事件，有几个共同点：现场都残留着一种极淡的、不易察觉的阴煞之气，而且事后调查都不了了之，被草草结案。

最重要的是，他在一桩关于“姑苏蓝氏外门一名弟子意外身亡”的旧记录旁，看到了一行小字批注，那字迹……他眯眼仔细辨认，心里咯噔一下。这潦草的字迹，虽然刻意改变了写法，但那股劲儿，很像当年温氏某些人的笔风！

温氏？这些陈年旧案，怎么会和早已覆灭的温氏扯上关系？而且还是用这种隐蔽的方式记录在一本看似不起眼的旧册子里？

魏无羡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他不再用那种玩闹的心态看待这些卷宗，而是开始快速、仔细地翻阅其他文书，尤其是那些关于近期仙门摩擦和异常事件的报告。

果然，让他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最近几起仙门之间的冲突，起因都显得有些突兀，像是被人暗中挑拨。而几处 reported 的“阴气弥漫”之地，根据描述，那阴气的性质，和他刚才在那本旧册子里看到的记录，有种微妙的相似感，不是寻常邪祟能有的。

一个模糊的、令人不安的念头在他脑子里逐渐成形：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搅动仙门风云。而且这只手，可能和当年的温氏残孽有关，他们似乎在策划着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是蓝忘机回来了。

魏无羡迅速将翻乱的卷宗恢复原状，尤其是那本旧册子，他小心翼翼地把它塞回了最底下。然后他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伸着懒腰从里间走出来。

“蓝湛，回来啦？事情谈完了？”

蓝忘机看上去有些疲惫，轻轻“嗯”了一声，走到书案后坐下，习惯性地拿起最上面的卷宗准备批阅。

魏无羡凑过去，状似随意地靠在书案边，拿起一份关于某地家族摩擦的报告，用手指弹了弹：“哎，蓝湛，你看这个，两家为了一块没什么灵气的破地吵得不可开交，至于吗？我看着怎么觉得有点奇怪呢，像是有人故意在中间拱火。”

蓝忘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带着询问。

魏无羡继续用闲聊的口气说：“还有这个，说西边有个地方阴气重，请人去清理。可我看着描述，那阴气不像是一般玩意儿能弄出来的……倒有点像……”他顿了顿，观察着蓝忘机的表情，“有点像以前某些人玩剩下的把戏。”

蓝忘机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笔，看向魏无羡：“何意？”

魏无羡知道蓝忘机听懂了。他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压低声音：“蓝湛，我就是觉得，最近这些事儿，有点太巧了。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股暗流在底下涌动？”

蓝忘机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确有察觉。”他指了指书案上的卷宗，“近半年，此类异常事件，增多三成。”

原来蓝忘机早就注意到了！魏无羡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提了起来。连蓝忘机都觉得异常，那说明他的直觉很可能没错。

“那你打算怎么办？”魏无羡问。

“尚无确凿证据。”蓝忘机眉头微蹙，“需详查。”

魏无羡看着他疲惫却依然冷静的侧脸，心里那股心疼劲儿又上来了，还夹杂着点别的，比如一种想和他并肩作战的冲动。他拍了拍胸脯，笑嘻嘻地说：“查案这事儿我在行啊！蓝湛，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帮你一起查呗？保证比你那些门生效率高！”

蓝忘机看着他，昏暗的灯光下，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想拒绝，又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魏无羡趁热打铁：“放心，我不乱来，就帮你分析分析线索，绝对不给你添乱！”他指了指那堆卷宗，“你看这么多，看到什么时候去？多个人多份力嘛。”

良久，蓝忘机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声音很轻：“……好。”

就这么一个字，让魏无羡心里乐开了花。这不光是同意他帮忙，更像是一种默许，允许他进入自己肩负的重担和隐秘的世界。

“那就这么说定了！”魏无羡一拍手，干劲十足，“从明天开始，我帮你整理这些卷宗，咱们就从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查起！”

静室里，灯火摇曳。两个人，一个依旧端坐，一个懒散倚靠，却因为一个共同的发现和决定，仿佛被无形地拉近了许多。

窗外的夜还很长，而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暗流，似乎也即将被揭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