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相配

入夏的雨来得急，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有乌云滚过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稻田里，溅起一圈圈细小的水花。

林阳和许清刚在河边摸了半桶小鱼，还没来得及往回走，雨就泼了下来。许清反应快，拉着林阳往不远处的草棚跑——那是村民们平时看田歇脚用的，棚顶铺着厚厚的茅草，能挡住大部分雨水。

两人挤在草棚里，头发都湿了些，贴在额角。许清把装鱼的桶放在角落，又顺手把自己的草帽摘下来，递给林阳：“擦擦吧，别着凉了。”

林阳接过草帽，草编的纹理带着许清手心的温度。他没说话，只是用草帽边缘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目光落在许清沾了泥点的裤脚上——刚才跑的时候，许清怕他摔着，一直拉着他的手腕，自己却踩进了泥坑里。

“你裤脚脏了。”林阳指了指。

许清低头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笑了：“没事，回家洗了就好。乡下的泥不脏，晒干了一搓就掉。”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用塑料袋包好的桃子，递了一个给林阳，“早上我妈刚摘的，甜得很，你尝尝。”

桃子还带着点雨水的凉，表皮上的绒毛软软的。林阳咬了一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甜意瞬间漫满口腔。他吃得急，没注意到汁水沾在了脸颊上，许清看了，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伸手帮他擦了擦。

指尖碰到脸颊的时候，林阳愣了一下，心跳忽然快了半拍。他抬头看向许清，许清却像没察觉似的，擦完就收回了手，低头啃着自己的桃子，嘴角还沾着点桃汁，像只满足的小兽。

草棚外的雨还在下，哗啦啦的雨声把周围的蝉鸣都盖了过去。远处的稻田被雨水洗得更绿了，雾气在田埂上慢慢飘起来，整个村子都变得朦胧起来。林阳看着许清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样的雨天也挺好——至少能和他一起，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小了。许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走吧，再不走，你姑姑该担心了。”

林阳点点头，跟着他走出草棚。雨后天晴，空气里满是泥土和青草的清香，天边还挂着一道淡淡的彩虹。许清提着鱼桶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偶尔会回头看看林阳，怕他跟不上。

路过村口的时候，正好碰到王奶奶坐在自家门口择菜。王奶奶是村里出了名的热心人，前几天林阳去姑姑家，还被她拉着塞了一把糖。

“清娃子，又带着城里来的小娃子玩呢？”王奶奶笑着朝他们打招呼，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眼神里满是温和的笑意。

许清停下脚步，笑着应道：“王奶奶，我们刚去河边摸鱼了。”

王奶奶放下手里的菜，慢悠悠地说：“你们俩啊，这几天天天黏在一块儿，村里谁没看见。你看你，走个路都要回头看人家，生怕人丢了似的。”她说着，又看向林阳，笑得更慈了，“阳娃子，清娃子人好，你在这儿有他陪着，不孤单吧？”

林阳脸有点红，轻轻点了点头：“不孤单。”

“那就好。”王奶奶眯着眼睛，看着两人站在一起的模样，忽然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感慨，“说起来也怪，你们俩才认识多久啊，却像是认识了好几年似的。站在一块儿，也好看，真像是……真像是天生就该凑一对的。”

“王奶奶！”许清的耳朵一下子红了，连忙打断她，“您说啥呢！”

王奶奶笑着摆了摆手：“我老婆子还能说错？你看村里的娃子，谁跟你这么合得来？阳娃子文静，你活泼，正好互补。以后啊，要是能常在一起，多好。”

林阳站在旁边，听着王奶奶的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偷偷看了一眼许清，许清正低着头，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手里的鱼桶晃了晃，溅出几滴水珠。

“王奶奶，我们先走了！”许清拉着林阳的手腕，快步往前走，像是在逃避什么。

林阳被他拉着，脚步有些踉跄，却没舍得挣开。指尖传来许清手心的温度，暖暖的，让他心里也跟着暖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王奶奶，王奶奶还坐在门口，朝他们挥着手，笑容里满是了然。

两人一路没说话，直到走到姑姑家附近的杨桃树下，许清才松开手。他靠在杨桃树上，挠了挠头，声音有点含糊：“王奶奶她……就爱说些有的没的，你别往心里去。”

林阳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笑了：“我没往心里去。”

许清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林阳的眼睛很亮，像盛着刚才天边的彩虹，嘴角的笑意浅浅的，带着点少年人的青涩。许清看着看着，心跳忽然又快了起来，他连忙移开目光，看向树上的杨桃：“那个……等杨桃熟了，我摘给你吃，可甜了。”

“好啊。”林阳点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期待。

风吹过杨桃树的叶子，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阳看着许清的侧脸，想起王奶奶说的“天生就该凑一对”，心里忽然觉得，或许王奶奶说得没错——和许清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是他十六岁的夏天里，最开心的时光。

他不知道这样的时光能持续多久，只希望这个夏天能慢一点，再慢一点，让他能多和许清待一会儿，多看看这片有他的田野和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