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

雪停的清晨，季临在工作室的书架上翻到一本泛黄的《柏拉图对话集》。书页边缘卷着毛边，扉页上有褪色的钢笔字迹，写着“爱者与被爱者，共赴一场灵魂的相认”——是林叙之前在旧书店淘来的，说“偶尔看看，能想起我们拍雪时的心境”。

他坐在长桌旁翻开书，阳光透过天窗落在纸页上，把铅字晒得暖融融的。没看几页，就听到门口传来轻响，林叙提着早餐走进来，手里还攥着半融化的雪团，见他捧着书，笑着把早餐放在桌上：“今天怎么想起看这个？上次我翻到‘会饮篇’，还想和你聊聊，结果你忙着整理钟表厂的照片，把这事忘了。”

季临合上书，指尖还停留在“灵魂”那一页：“刚看到苏格拉底说‘爱不是占有，是共同追求善’，突然觉得，我们好像就是这样——不是为了一起完成书，是因为和彼此一起，才觉得拍雪、整理回忆，都变成了特别有意义的事。”

林叙在他身边坐下，拿起那本书翻了两页，目光落在扉页的字迹上：“我第一次看到这句话，就想起在钟楼顶端的那天。你说想替爷爷看看雪景，眼里的光比雪还亮，那时候我就觉得，我们的灵魂好像早就认识了，只是等着这场雪、这座钟楼，让我们真正靠近。”

季临的心跳慢了半拍，他看着林叙认真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层碎金。他想起表白那天在“知旧堂”的拥抱，想起老怀表的滴答声，想起腊梅树下的镜头，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林叙的指尖——对方的手很暖，指尖带着常年握相机磨出的薄茧，却温柔得能焐热所有寒意。

林叙没有躲开，反而慢慢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节：“其实我不太懂复杂的哲学，但我知道，和你在一起时，不管是拍雪到天黑，还是在医院守着你输液，都觉得心里特别满，像被阳光填得满满的。”

季临低头笑了，把脸轻轻靠在林叙的肩上。书页还摊开着，“会饮篇”的字句在眼前晃，可他此刻什么都不想想，只想闻着林叙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听着窗外偶尔落下的雪粒声。

“林叙，”他轻声开口，声音软得像融化的糖，“我们算不算柏拉图说的‘灵魂伴侣’？”

林叙转过头，鼻尖轻轻蹭过他的发顶，声音里带着笑意：“算，怎么不算？我们连喜欢的雪、在意的回忆都一样，连喝热可可都要加两勺糖，灵魂早就凑成一对了。”

季临抬起头，正好对上林叙的眼睛。他的眼里映着阳光，也映着自己的身影，温柔得像雪后初融的湖面。季临没忍住，微微踮起脚尖，唇轻轻碰了碰林叙的脸颊——像雪花落在皮肤上的轻，带着点痒，却让心跳瞬间快了起来。

林叙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把他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怎么突然这么主动？”

“因为觉得……灵魂都认亲了，身体也该亲近点，”季临把脸埋在他的外套里，声音闷闷的，却带着藏不住的欢喜，“柏拉图说爱要追求善，可我觉得，和你一起晒太阳、吃早餐、甚至只是坐着看书，就是最‘善’的事了。”

林叙轻轻拍着他的背，手指拂过他衣领间的雪花吊坠，动作轻得像在呵护一件珍宝：“对我来说也是。以前拍雪总觉得孤独，像在和整个城市对话，现在有你在，才知道爱不是孤独的追寻，是两个人一起，把普通的日子过成值得珍藏的回忆。”

季临靠在他怀里，重新翻开那本《柏拉图对话集》，让林叙念“会饮篇”里的句子。林叙的声音很轻，混着窗外的雪声，像一首温柔的歌。念到“爱神是介于神与人之间的使者，替人类传递爱意与思念”时，季临突然抬头，吻上林叙的唇——这次不再是轻碰，带着点笨拙的认真，像在确认彼此灵魂的温度。

林叙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慢慢放松，指尖轻轻扣住他的后颈，回应得温柔又小心。阳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落在摊开的书页上，落在工作室的照片墙上，把所有的温柔都定格在这一刻。

很久以后，季临才慢慢松开，脸颊红得像熟透的山楂，却还是握紧林叙的手：“柏拉图说的爱太遥远，我只想和你过好每个冬天，拍好每一张雪，煮好每一锅萝卜汤。”

林叙笑着点头，把他重新揽进怀里，目光落在书页上的字句，却觉得没有任何句子，能比身边人的温度更真实。窗外的雪又开始落了，细碎的雪粒落在天窗上，像在为这场灵魂的相认，轻轻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