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工作室里只留了一盏落地灯。
肖战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没有图纸,没有工具,只有一张A4纸。
那是离婚协议书的复印件。
王一博的名字,龙飞凤舞,张扬依旧。可那份张扬之下,藏着一个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一个墨点,像一滴凝固的血。
他在等王一博。
等一个迟到了三年的答案。
公寓的门锁轻响,王一博回来了。他脱下外套,动作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刚才在会所的爆发耗尽了他所有力气,剩下的只有面对肖战时的不安。
他走进客厅,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的那张纸。
王一博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他的眼神,从疲惫转为错愕,再到一种被揭开伤疤的痛苦。他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肖战没有抬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过来。”
王一博喉结滚动了一下,慢慢走过去,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离他很远。
“王一博,”肖战终于抬起眼,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你当年签字的时候,在害怕什么?”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火气,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插向王一博的心脏。
王一博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避开肖战的视线,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什么害怕?你想多了。”
“是吗?”肖战拿起那张纸,指尖点在那个颤抖的笔锋上,“这不是你潇洒放手的笔迹。”
王一博的呼吸乱了一瞬。
他强装镇定,找着借口:“那天签的文件太多,手有点累而已。”
“是手累了,”肖战点头,像是在认同他的话,然后话锋一转,“还是心累了?”
他盯着王一博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我记得,宣布离婚后,你开了一个记者会。很短,不到十分钟。”
“有记者追问你离婚原因,你只说了四个字——和平分手。”
王一博的脸色越来越白。
肖战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像重锤。
“你说那四个字的时候,背在身后的手,攥成了拳头。我后来在高清照片上看到了,你的指甲陷进掌心,留下了四个半月形的血痕。”
“王一博,一个潇洒放手的人,会把自己弄伤吗?”
王一博的心理防线,在肖战冷静而残忍的回忆中,寸寸崩塌。
他想反驳,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些他以为掩饰得很好的细节,原来肖战全都看在眼里,记了三年。
“工作压力大。”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是他最后的挣扎。
“什么工作压力,能让你签自己名字的时候,手抖成这样?”肖战的逼问还在继续,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够了!”
王一博终于失控了。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抢过那张纸,像是要把它撕碎,但举到一半,手臂却无力地垂下。他红着眼,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在客厅里烦躁地来回踱步。
三年前的无力感和绝望,再次将他吞没。
“你问我怕什么?”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声音沙哑地嘶吼,“我怕你被毁了!我怕我眼睁睁看着你被那些人渣推进深渊,却什么都做不了!”
肖战被他吼得愣住了。
“什么意思?谁要毁了我?”
王一博自嘲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全是苦涩和恨意。
“你出事之后,所有的代言解约,剧组换人,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黑料。你以为那些都是意外吗?”
他一步步逼近肖战,眼里的痛苦几乎要满溢出来。
“是M公司!是那家娱乐资本巨头!他们看中了你的商业价值,想用一份霸王条款签下你十年。你拒绝了,所以他们要毁了你,让你在圈子里永无宁日!”
“M公司……”肖战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他当然记得,那是当年圈内一手遮天的资本巨鳄。
“我去找了他们老板,”王一博的声音开始颤抖,那是压抑了三年的愤怒,“我求他放过你。我愿意把我所有的资源都让出去,我愿意替你赔付所有的违约金。”
“可他不要。”
“他看着我,就像看一条狗。他说,他不仅要毁了你,还要连我一起毁掉。”
王一博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们捏造了一份你‘偷税漏税’的假证据,告诉我,如果我不立刻跟你离婚,并且保持单身人设,为他们公司赚够十年的钱,他们就会把这份证据交给媒体。”
“肖战,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那意味着你不仅事业全毁,还要背上污点,甚至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轰的一声。
肖战的脑子里炸开了。
他所有的怨,所有的恨,所有的不解,在这一刻,被这个残酷的真相炸得粉碎。
他以为的无情抛弃,原来是一场用自毁来换取他周全的交易。
他以为的潇洒放手,原来是对方跪在资本面前,签下的卖身契。
“我不是想放手,”王一博终于崩溃了,他哽咽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是想保护你。”
“我当时能做的,只有让你远离我,让你恨我,让你以为我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混蛋!”
“只有这样,你才能彻底跟我撇清关系,M公司才会放过你,让你能安安稳稳地退圈,过你想过的生活!”
他三年的“酷盖”形象,那个冷漠、寡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王一博,原来只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囚徒。面具之下,是日日夜夜的思念和噬骨的痛苦。
肖战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像个孩子的男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他三年的委屈,在王一博三年的牺牲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王一博面前。
王一博还在低声嘶吼着,发泄着积压了太久的痛苦和委屈。
肖战没有说话。
他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个颤抖的、破碎的男人,紧紧地、紧紧地抱进怀里。
王一博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僵在肖战的怀里,感受着那份久违的温暖,身体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他把头埋在肖战的颈窝,像一个迷路三年终于找到家的孩子,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这不是一场争吵。
这是一场迟到了三年的告解。
肖战抱着他,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后背,眼泪也无声地滑落。
“对不起……”他一遍遍地在王一博耳边说,“对不起,王一博……是我不好……对不起……”
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任何语言,在这样的真相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许久,王一博的哭声才渐渐平息。
他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却固执地看着肖战。
“如果再来一次,”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我还是会选择放开你。”
肖战的心猛地一揪。
王一博却用拇指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继续说:“但这一次,是为了能光明正大地,再把你追回来。”
这句话,像一道光,彻底照亮了两人之间长达三年的黑暗。
所有的误会,所有的心结,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肖战看着他,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他捧着王一博的脸,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有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深入骨髓的心疼。
夜,终于恢复了平静。
两人依偎在沙发上,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仿佛要将这三年的空缺,全部填满。
“M公司,”肖战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他们对你的控制,现在结束了吗?”
“还没有。”王一博摇了摇头,眼神沉了下来,“合约还有两年。但这几年,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培养了自己的团队,在M公司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商业版图。他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只能任人宰割的年轻艺人。
“他们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彻底把我按死,榨干我最后一点价值的机会。”王一博的语气很冷,“这次会所的事,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很快就会有动作。”
肖战的心又提了起来。
“那……Carat的合作……”他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这对他来说,是事业上千载难逢的机会。
王一博沉默了几秒,眼神变得复杂而凝重。
他拿起手机,调出魏总下午发来的另一份资料,递给肖战。
“你自己看吧。”
肖战接过手机。
屏幕上是一张人物关系图,错综复杂。
而图表的中心,两个名字被红框圈出,一条粗重的红线将他们连接在一起。
一个,是M公司的幕后老板。
另一个,赫然是国际顶级珠宝品牌Carat集团的亚洲区总裁。
关系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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