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卷着训练营园区里的梧桐叶,在公寓楼门口打了个旋,又轻飘飘地落在王一博脚边的行李箱轮上。
箱子是他刚来时的那只,半旧的黑色帆布面上还沾着当时没来得及清理的机场灰尘,此刻被他单手拎着,拉杆拉出的金属杆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和他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停训通知攥在牛仔裤口袋里,纸质边缘被手指反复摩挲得发毛。早上管理层约谈时的话语还在耳边打转,“消极训练”“影响团队氛围”的帽子扣下来时,他甚至没力气去争辩。
从水杯里发现“不明”药物那天起,他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悄然崩塌,如今不过是终于走到了断壁残垣前。
公寓楼的玻璃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肖战的脚步声比往常慢了些,黑色外套的袖口还卷着,显然是刚从训练室赶过来。他的目光落在王一博手里的行李箱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只轻声问:“东西都收拾好了?”
王一博点头,声音有些发哑:“嗯,没多少东西。”他低头踢了踢脚边的梧桐叶,其实他本想悄悄走的,训练营的公寓是公司分配的,停训后自然不能再住,只不过还是被肖战撞见了。
肖战没再追问,只是沉默地站了几秒,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金属钥匙链上挂着个小小的篮球挂件。
“我在市中心有套公寓,”他把钥匙递过去,指尖碰到王一博的手时,明显感觉到对方瑟缩了一下,“平时我都在训练营住,那边没人去,你要是没地方去,先住那儿。”
钥匙上还带着肖战手心的温度,却让王一博像触电般收回了手。他后退半步,行李箱的轮子在地上划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在打破这短暂的僵持。
“不用了,肖老师。”他刻意把“肖老师”三个字咬得重了些,拉开两人之间本就微妙的距离,“我有地方去。”
肖战举着钥匙的手顿在半空,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无奈,还有些王一博读不懂的沉重。“一博,”他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放得更柔,“那公寓生活很方便,空着也是空着,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就当……帮我看房子。”
“不是心理负担的事。”王一博抬起头,终于敢直视肖战的眼睛。他的眼尾泛红,却努力绷着嘴角,不让自己露出脆弱的样子,“我现在这样,住你的房子算什么?”
从进训练营开始,“靠肖战”的谣言就没断过,如今他被停训,要是再住进肖战的公寓,指不定又会传出多少不堪的话。他不怕自己被议论,却不想再给肖战添麻烦。
风又吹过来,卷起王一博额前的碎发,露出饱满的额头。他拎起行李箱,往后退了两步,对着肖战微微颔首:“肖老师,谢谢你。但我真的不用,我先走了。”说完,他转身就走,没再回头。
行李箱的轮子在园区的石板路上滚动,发出规律的“咕噜”声,渐渐远离了公寓楼。肖战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拐过街角消失不见,才缓缓收回举着钥匙的手,把钥匙重新塞回口袋。
王一博没敢在训练营附近多停留,顺着马路往前走了十几分钟,直到一个公交车站才停下。站台广告灯箱上贴着最新的选秀海报,几个年轻的面孔笑得灿烂,让他想起刚进训练营时的自己。那时他还抱着一丝期待,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在舞台上站稳脚跟,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天真的幻想。
公交车缓缓驶来,蓝色的车身在阳光下有些晃眼。王一博没看线路,也没问目的地,只是在车门打开的瞬间,跟着人群走了上去。投币时硬币落在投币箱里,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往前开,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从训练营附近的绿树成荫,到市中心的车水马龙,再到后来的老旧居民区。
王一博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把行李箱放在脚边,下巴抵着窗户玻璃,看着外面掠过的店铺招牌、行色匆匆的路人,眼神越来越茫然。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母亲的聊天界面,上次母亲问他训练营的情况,他说“一切都好”,现在想来,那四个字像根刺,扎得他心口发疼。
打开租房软件,页面上跳出的房源要么价格太高,要么位置太远,他滑动屏幕的手指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关掉了软件。他手里的钱是这几个月省下来的生活费,付完押金和第一个月房租,恐怕连吃饭都成问题。
公交车在一个老旧小区门口停下,广播里报出的站名带着浓浓的方言味。王一博拎起行李箱下了车,小区门口的墙上贴满了租房小广告,红色的毛笔字歪歪扭扭,“单间出租”“拎包入住”的字样格外显眼。
他走上前,拨通了一个看起来还算靠谱的电话,电话那头的房东是个老太太,声音洪亮:“小伙子,过来吧,我在3号楼楼下等你。”
小区比想象中更老旧,楼道里的墙皮已经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水泥,楼梯扶手被岁月磨得发亮,却还是能看到锈迹。
老太太领着他上到六楼,打开最里面的一扇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就是这间,”老太太推开房门,侧身让他进去,“二十五平米,带个小厕所,窗户、床、衣柜都有,你要是想做饭在外边走廊里,一个月一千二,押一付三。”
王一博走进房间,脚步几乎没地方放,一张单人床占了房间三分之二的空间,床边摆着一个掉漆的衣柜,剩下的地方只够站一个人,连放行李箱都得塞在床底下。
窗户朝着小区的后院,楼下堆着几个破旧的花盆,玻璃上蒙着一层灰,阳光透进来时,能看到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能不能……押一付一?”王一博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他手里的钱只够押一付一,要是押一付三,根本周转不开。
老太太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到他手里的行李箱和身上洗得发白的卫衣,最终还是松了口:“行吧,看你是个学生模样,也不像坏人。今天能交定金吗?”
“能。”王一博掏出手机,给老太太转了定金和第一个月房租,看着余额里剩下的几百块钱,心里一阵发紧。老太太收了钱,把房门钥匙交给他,又叮嘱了几句“水电费自己交”“晚上别吵到邻居”,就踩着楼梯下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王一博一个人,他把行李箱塞到床底下,然后坐在床边,床板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像是随时会塌掉。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掏出手机,翻遍了通讯录,却不知道该给谁打个电话。母亲那边不能说,怕她担心;至于肖战……他想起刚才拒绝钥匙时对方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却还是把手机锁屏了。
窗外的天渐渐暗了下来,老旧小区的路灯亮得很晚,房间里越来越黑,只有窗户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王一博去楼下买了床单、被褥,回来简单收拾一下,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泛黄的墙皮,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停训意味着和公司的合约还没到期,却不能再训练;找工作的话,他没什么学历,除了跳舞什么都不会,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连养活自己都成了问题。
床头柜上放着个破旧的台灯,他伸手打开,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小半张床。灯光下,他蜷缩起身子,把脸埋在枕头里,枕头上有股刚刚打开包装的淡淡的味道,却盖不住房间里的霉味。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又回到了训练营的舞蹈室,镜子里的自己正在练舞,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肖战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水杯,笑着对他说“休息会儿”。
可下一秒,场景又切换成了医院的病房,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他难受,肖战坐在床边,眼神里满是心疼……
猛地睁开眼,房间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台灯的光晕依旧昏黄。王一博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眼角有些湿润。他翻了个身,看向窗外,路灯终于亮了,昏黄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明天该怎么办?他不知道。但至少现在,他有了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哪怕这个地方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他闭上眼睛,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暂时抛开,只希望今晚能睡个安稳觉,至于明天的事,就等明天醒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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