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剩下雨声,和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几乎凝成实质的裂痕。
魏婴瘫软在床榻上,药效像无数细小的火舌,舔舐着他的理智。身体的渴望与心灵的惊惧激烈交战,让他几乎要呻吟出声。他死死咬住下唇,目光却无法从那个背对着他的、紧绷如弓的背影上移开。
阿湛……不,或许现在该叫他蓝湛。那个名字在魏婴舌尖滚过,带着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他到底是谁?是那个依赖他的“小傻子”,还是这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陌生男人?或者说……这两者,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被那场意外暂时分隔开了?
就在这时,蓝湛的肩膀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低、极压抑的闷哼。他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指节用力到发白,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魏婴的心猛地一揪。尽管害怕,尽管困惑,但看到对方痛苦的模样,那种根植于骨髓里的保护欲和……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关切,还是占了上风。
“你……你怎么了?”魏婴挣扎着坐起身,声音因虚弱和紧张而微微发颤。
蓝湛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他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呼吸变得粗重而不稳,像是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搏斗。昏暗的光线下,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沿着凌厉的下颌线滑落。
魏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内心的驱动,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不敢触碰对方,只是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焦灼地观察着。“是头疼吗?还是……想起了什么?”
蓝湛猛地转过头,那双浅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灼灼发亮,里面翻涌着混乱的漩涡,痛苦、迷茫、暴戾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人吞噬。他死死盯着魏婴,眼神像是要将他剥皮拆骨,看进灵魂深处。
“你是谁?”他嘶哑地问,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探寻,“我又是谁?”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魏婴心中最后的疑虑。他真的……意识在恢复?或者说,两种意识正在他体内激烈地争夺主导权?
药效带来的燥热让魏婴的思维有些迟钝,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对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属于“阿湛”的脆弱。这丝脆弱,像一根细针,刺破了他心中的恐惧壁垒。
“你是阿湛。”魏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尽量平稳的语气回答,仿佛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我是魏婴。是我把你从江边带回来的,记得吗?”
他尝试着向前迈了一小步,伸出手,动作缓慢而清晰,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你受伤了,我照顾你。我们……一直在一起。”
蓝湛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眼神里的暴戾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困惑。他看着魏婴伸过来的手,没有躲闪,也没有回应,只是像一头迷失在迷雾中的困兽,警惕而茫然。
魏婴的手停在了半空,指尖几乎要触碰到蓝湛的手臂。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体散发出的紧绷和细微的颤抖。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要收回手时,蓝湛却突然动了。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推开魏婴,而是一把攥住了魏婴伸过来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魏婴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在一起?”蓝湛重复着这三个字,眼神骤然又变得锐利起来,他逼近魏婴,气息灼热地喷在他的脸上,“怎么在一起?像刚才那样?”
他的目光扫过魏婴凌乱的衣领和泛红的脸颊,语气里带着一种冰冷的讽刺和……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冒犯的怒意。失忆时的依赖与此刻苏醒的占有本能,在他混乱的脑海中激烈冲撞,让他无法分辨哪些是真实,哪些是错觉。
魏婴被他话里的刺扎得心口一痛,同时也被手腕上传来的痛感激起了几分火气。他试图挣脱,却徒劳无功。
“放开我!”魏婴恼火地低吼,“你弄疼我了!我刚才……我刚才只是不舒服!”
“不舒服?”蓝湛冷笑一声,另一只手突然抬起,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了魏婴滚烫的颈侧皮肤。那突如其来的凉意让魏婴猛地一颤,挣扎的动作瞬间停滞。
“所以,你就来找我?”蓝湛的指尖缓缓下滑,虚虚地划过魏婴的锁骨,停留在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上,却没有进一步动作。他的眼神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审视着魏婴每一丝细微的反应,“把我当成你的……‘解药’?”
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探究。药效的作用下,魏婴的皮肤敏感得惊人,那若有似无的触碰像电流一样窜过他的四肢百骸,既带来一阵战栗的缓解,又激起更深的羞耻和恐慌。
“不是……我没有……”魏婴的声音虚弱下去,药效和眼前这复杂危险的局面让他心力交瘁。他看着蓝湛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睛里映出的自己,是如此的狼狈和……诱人?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蓝湛盯着他看了几秒,眸中的风暴似乎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他松开了钳制魏婴手腕的手,但那只停留在纽扣上的手,却微微用力,捻住了那颗小小的贝壳纽扣。
“记住,”他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上魏婴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无论我是谁,你都是我的。”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魏婴所有的思绪。不是宣告,不是质问,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霸道至极的确认。
下一秒,没等魏婴反应过来,蓝湛却猛地直起身,松开了手,转身大步走向了浴室方向。他脚步有些踉跄,背影依旧紧绷,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仿佛在逃离什么,又像是在与体内的另一个自己抗争。
“砰”的一声,浴室门被关上,紧接着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魏婴独自留在昏暗的卧室里,瘫坐在床沿,浑身脱力。手腕上还残留着被紧握的痛感,颈侧似乎还萦绕着那冰凉的触觉,而耳边回荡着那句“你都是我的”,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又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千层浪。
他抬手捂住依然滚烫的脸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分不清是因为未褪的药效,还是因为那个苏醒的、危险又迷人的灵魂。
解药或许近在咫尺,但代价,可能远超他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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