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无声息地洒满房间,驱散了夜的阴霾,也照亮了空气中尚未完全沉降的微妙张力。
魏婴醒得很早,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未眠。身侧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蓝湛背对着他,依旧保持着昨晚入睡时的姿势,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峦。魏婴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在熹微的晨光中打量着蓝湛的轮廓。睡梦中,他眉宇间那层冰冷的霜色似乎淡去了些许,紧抿的唇线也显得柔和了一些,但那份与生俱来的、难以接近的贵胄之气,却愈发清晰。
这不是他的“阿湛”。这是蓝湛,蓝家的二少爷,一个刚刚从混沌中挣脱、记忆尚未完全归位、却已然显露出锋利爪牙的强者。
魏婴的心绪复杂难言。有对未知的忐忑,有对昨夜那场混乱冲突的心有余悸,但奇怪的是,更多的,竟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的、隐秘的期待。
就在这时,蓝湛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浅色的眼眸初时还有些迷蒙,但在接触到魏婴目光的瞬间,便迅速恢复了清明,甚至比昨夜更加深邃、更加锐利,仿佛一夜之间,又有更多的碎片回归了原位。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
魏婴率先移开了视线,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坐起身:“早。”
“早。”蓝湛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却异常平稳。他也坐起身,动作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他没有看魏婴,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逐渐明亮的天空,侧脸线条冷硬。
“我们谈谈。”蓝湛开口,语气是不容置疑的陈述,而非询问。
魏婴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向蓝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镇定些:“谈什么?”
蓝湛终于将目光转向他,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洞察一切的穿透力。“关于昨晚。”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以及,今后。”
魏婴的心提了起来。
“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蓝湛的语气公事公办,听不出什么情绪,“在我意识不清的这段时间,承蒙照顾。”
魏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蓝湛抬手制止了。
“但是,”蓝湛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沉,“你利用我的失忆,诱导并发生了超越界限的关系。这件事,需要有个说法。”
魏婴的脸颊瞬间有些发烫,一半是窘迫,一半是被这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质问激起的恼怒。“我诱导?”他忍不住反驳,“蓝二爷,你是不是忘了,昨晚最开始,是你……”
“过程不重要。”蓝湛打断他,目光如炬,“重要的是结果。以及,你我双方的身份和立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高大的背影透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魏婴,魏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后辈,名下信息安全公司估值惊人,看似游戏人间,实则手段不凡。”他缓缓报出魏婴的背景,语气平淡,却让魏婴心中警铃大作。蓝湛的记忆,恢复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多,还要快!
“而我,”蓝湛转过身,直面魏婴,眼神冰冷而坦诚,“蓝家目前的实际掌控者,身边危机四伏,内有隐患未除,外有强敌环伺。昨晚的酒会,只是一个开始。”
魏婴沉默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他意识到,蓝湛不是在追究所谓的“清白”,而是在评估价值,在规划棋局。
“你的能力,我见识过一部分。”蓝湛继续说道,目光落在魏婴身上,带着评估的意味,“我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盟友,一个……不在明面上,却能触及核心的合作伙伴。”
魏婴挑眉:“所以?”
“所以,我们达成一个协议。”蓝湛走向他,在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低沉而充满威慑力,“昨晚的事,就此翻篇,不再提及。作为交换,你,以及你掌控的资源,暂时为我所用。助我肃清内部,稳定局势。”
魏婴愣住了。他没想到蓝湛会提出这样的“协议”。这根本不是和解,而是招安!是赤裸裸的利用!
“蓝二爷,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响。”魏婴气极反笑,“用一个我自己都说不清是吃亏还是占便宜的‘意外’,就想把我绑上你的战车?”
“你可以拒绝。”蓝湛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神却锐利如刀,“但你想清楚后果。且不说蓝家内部的麻烦可能会波及到你,单是你‘趁我失忆’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对你和魏家的声誉,会有什么影响?”
魏婴的心沉了下去。蓝湛这是在威胁他。用他的名誉,用潜在的危机,逼他就范。这个男人,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冷酷、理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需要时间考虑。”魏婴压下心头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可以。”蓝湛颔首,“给你一天时间。在此期间,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方便‘沟通’,你暂时住在这里。”
这是变相的软禁!魏婴几乎要脱口而出抗议,但对上蓝湛那双深不见底、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一切反应的眼睛,他知道,抗议无效。
“好。”魏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形势比人强,他需要冷静,需要谋划。
蓝湛似乎对他的顺从很满意,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魏婴的错觉。“早餐会有人送来。上午十点,我需要查看你公司近期的部分业务数据,作为合作的初步评估。”
他说完,便不再看魏婴,转身走向浴室,仿佛刚才只是敲定了一笔再普通不过的商业合作。
魏婴看着关上的浴室门,胸口剧烈起伏。愤怒、屈辱、还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刺激感,交织在一起。
协议?盟友?
魏婴冷笑一声。蓝湛,你未免也太小看我魏婴了。你想利用我,焉知我不是在……将计就计?
这场强强联手的游戏,才刚刚拉开序幕。而规则,未必由你一个人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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