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蓝湛的私人医生准时到来,为魏婴仔细检查了伤口,重新换了药。医生离开后不久,书房里便隐隐传来了争执声。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走廊上经过的佣人捕捉到一些模糊的词语——“协议”、“限制”、“自由”……以及魏婴带着明显怒意的拔高音调。
“蓝湛!你别太过分!我不是你的囚犯!”
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书房的门被猛地拉开,魏婴脸色铁青地冲了出来,手臂上的绷带因为剧烈的动作似乎又渗出了一点血色。他看也没看走廊上噤若寒蝉的佣人,径直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片刻后,蓝湛也从书房走了出来。他脸色冰寒,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眼神锐利地扫过走廊,吓得佣人们纷纷低头避让。他没有说话,直接走向了相反方向的主卧。
整个宅邸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位被二爷带回来的、身份特殊的魏先生,似乎与二爷发生了严重的冲突。关于两人关系出现“裂痕”的消息,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漾开涟漪,并通过某些隐秘的渠道,传递了出去。
晚餐时分,气氛更加诡异。长长的餐桌上,只有蓝湛一人端坐主位,慢条斯理地用着餐,姿态优雅却冰冷如雕塑。魏婴的房间门紧闭,佣人送去的晚餐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
“他不吃就撤掉。”蓝湛听到管家的汇报,头也不抬,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管家躬身应下,心里却暗暗吃惊。二爷对这位魏先生的态度,似乎真的变了。
然而,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当管家端着未动的餐盘退下时,蓝湛用餐巾擦拭嘴角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二楼魏婴房间的方向,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担忧,但很快便被更深的冷厉所覆盖。
戏,必须演足。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一家格调高雅的餐厅包厢内。
温情有些无奈地看着坐在对面、笑容温煦的蓝曦臣。“蓝先生,我真的觉得没必要特意答谢。”她指的是蓝曦臣以感谢她照顾蓝湛康复为由,再次发出的晚餐邀请。
“温医生不必客气。”蓝曦臣为她斟上一杯清茶,动作优雅,“忘机的事,多亏有你。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我个人也很欣赏温医生的专业和为人,希望能有更多交流的机会。”
他的话语真诚而不逾矩,让温情无法生出反感。她不得不承认,和蓝曦臣相处是件很舒服的事情,他学识渊博,谈吐得体,总能找到恰当的话题,既不会冷场,也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
晚餐在融洽的氛围中进行。蓝曦臣巧妙地避开了敏感的商业和家族话题,更多的是聊一些医学进展、艺术鉴赏甚至旅行见闻。温情渐渐放松下来,偶尔也会露出浅浅的笑容。
“说起来,”蓝曦臣状似无意地提起,“今天下午收到消息,忘机似乎和那位魏先生闹得不太愉快。”他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忘机性子冷,处事有时过于强硬,希望魏先生能多担待。”
温情切牛排的动作微微一顿。魏婴和蓝湛闹翻了?她立刻联想到魏婴手臂上的伤和两人之间那种微妙又紧张的关系。以魏婴的性格,和蓝湛那种控制欲极强的人起冲突,似乎并不意外。但她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温情斟酌着用词,没有过多评论。
蓝曦臣观察着她的反应,微微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最近一场即将举办的慈善画展,并向温情发出了邀请。
温情看着蓝曦臣温和的笑容,心里那点疑虑暂时被压了下去。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
园林主宅内,夜渐深。
魏婴靠在房间的沙发上,并没有睡意。他面前的平板电脑上显示着复杂的代码界面,手指飞快地敲击着,正在根据白天和蓝湛商定的计划,布置几个关键的信息陷阱。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但精神的亢奋压倒了一切。
房门被轻轻敲响,三长一短,是约定的暗号。
魏婴起身开门。蓝湛站在门外,已经换上了深色的家居服,手里端着一杯温牛奶和几片点心。
“给你的夜宵。”蓝湛的声音压得很低,将托盘递过来。牛奶杯底下,压着一张折叠的便签纸。
魏婴接过,侧身让他进来。
蓝湛走进房间,快速扫视了一圈,目光在魏婴的平板电脑上停留了一瞬。“进展如何?”
“差不多了。”魏婴拿起牛奶杯,抽出下面的便签纸展开,上面是蓝湛用密码写成的几条最新情报和指令,“鱼饵已经放出去了,就等鱼儿上钩。”他将便签纸揉碎,扔进牛奶杯里,看着纸屑慢慢融化。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冷静和锐利的光芒。白天的“争吵”仿佛从未发生,此刻的他们,是默契无间的同盟。
“明天,‘裂痕’需要继续。”蓝湛低声说,“我会安排你‘赌气’外出,去几个特定的地方。对方应该会趁机动。”
“明白。”魏婴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我会给他们留下足够‘惊喜’的。”
蓝湛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眼神微暗。他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魏婴手臂上绷带的边缘。“小心点。”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魏婴愣了一下,感受到他指尖微凉的温度,心头莫名一跳。他抬眼看向蓝湛,在对方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似乎看到了一丝真实的担忧,超越了盟友的范畴。
“放心。”魏婴收回手臂,语气恢复了惯有的懒散,却带着笃定,“演戏,我是专业的。保命,更是。”
蓝湛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魏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抬手摸了摸刚才被蓝湛触碰过的绷带边缘,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甩甩头,将这点莫名的悸动抛开,重新投入到面前的代码世界中。
陷阱已经布下,猎人与猎物的游戏,正式开始。而他和蓝湛之间这真假难辨的“裂痕”,将是这场游戏中,最关键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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