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又去寒光塔了吗?”
“是的,已经上去一整日了。”
紫宁忧心忡忡的看向那座塔,白玉堆砌而成,高耸入云,塔身闪着莹润的光芒,那是整座国家最高的地方,在王平复动乱,登基为帝的第一年,寒光塔在王的授意下拔地而起,据说高不可攀的寒光塔上,能俯瞰整个国家的边界与领土,象征着最高的荣耀与圣洁。
从没人登上过那座塔,除了王。
侍女大着胆子伸出手,触碰那莹莹的光泽,询问自己的朋友。
“阿宁,我记得你和王上去过一次的,里面到底有什么——”
谨慎的侍女堵住同伴的嘴。
“不可妄言。”
她的的确确的跟着王进入过一次寒光塔,可里面也没什么稀奇的,甚至空空如也,只有更古不变的冷清与寂寥,寒气逼人,她几乎拿不住手里的东西,却只能紧跟在王的身后。
一路向上,直至寒光塔的最顶层。
灯火明灭间,她僭越的微微抬头,瞥见了——一颗蛋。
洁白圆润的蛋。
此时,那颗蛋在肖战怀中破碎。
裂纹如同约定好一般默契,轻轻的一声清脆的响声,便与中心四面八方的散开,肖战并没有意识到这颗蛋会在此时碎裂,略微惊讶的挺直脊背,更好的将那颗蛋抱在怀中。
他的神色凝重,视作珍宝般屏住呼吸,不敢妄自行动。
随着裂纹的扩大,肖战的侧影轮廓无端柔和下去,眸色轻缓,神情复杂。
“有生之年,还等得到你出来。”
破碎的蛋壳之中,竟是个小小的婴儿,王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绣满金线暗纹,象征着权利的外袍,毅然决然的撕下内怀中最柔软的一片,为初生的小宝宝做襁褓。
柔软的新生儿,并不如其他婴儿般哭闹,只是睁圆了双眼,挥动自己的小手,只是与其他婴儿不大相同,他拥有一头纯白色的发丝,细软如上好的锦丝,再向下,肩胛骨处生长着一对翅膀,细细看,那翅膀几乎接近透明,如同一层薄薄的水被聚集,隐隐约约看得出是纯白色的羽翼,如蝴蝶羽翼般轻轻舒展开来,肖战屏住呼吸去摸,那翅膀是有温度的,触感如细腻的手背,柔软的翅膀似是想要与他嬉闹,后退一瞬,又怯生生的展回原位。
“我知道,一博开心和难过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变出翅膀。”
“再次遇到,你可开心?”
“如此这般,孤已然比你大二十岁了。”
“这里是王都,所以一博先收起漂亮的翅膀,可好?”
从未有人听过肖战这般视若珍宝的语气,空荡荡寒光塔将他的声音拉长成回音,好字回响了几次,怀中的小孩微微睁大眼睛,无辜的收回自己的翅膀,肩胛骨处只留下淡淡的两道红印。
“真乖。”
王的视线轻柔如春风,在怀中人的脸颊落下一个吻。
寒光塔周围象征着吉祥的仐擎鸟簇簇飞起,王的旨意昭告四方,于寒光塔诞下的孩子为天神的眷顾,亦是上天恩赐于世的圣子,地位与王持平,日后住在象征着至高无上圣洁的寒光塔中。
王将与自己相处时间最久的侍女派过去照顾,又将得力副将赐予,孤身一人前往神坛,为刚刚诞生的圣子祈福三日。
祈福之时,神坛周身的天空充斥晚霞,瑰丽璀璨,华贵天成。
万众瞩目,百般呵护下,圣子就这样一日日长大。
紫宁便是被派来照顾圣子日常起居的侍女之首,王十分疼爱圣子,甚至派入寒光塔的侍从便有上百个,还仅仅是日常起居而已,比王身边照顾的人还要多。
与这样突出的疼爱矛盾的是,王似乎从未打算将圣子接入宫廷之中,只是将寒光塔修缮得比宫殿还要完美,日复一日的送来些奇珍异宝,山珍海味,从不停歇。
刚进寒光塔的小侍女慌慌张张的跑上来,被自己玩忽职守的恶果吓得泪眼汪汪。
“紫宁姐姐,我找不到圣子了!怎么办?问了很多人了,都没有——”
“无碍。”
从寒光塔向下望去,刚好瞥见王停在塔下的轿辇,紫宁了然,语气微微严厉。
“你刚到此,还没记全规矩吗?午时至申时,是王来找圣子的时候,你怎样找得到?”
“是……奴婢记下了。”
午时至申时,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噤若寒蝉的时刻。
肖战拨开面前挡着的藤蔓,面前藤蔓上的绿叶鲜嫩,带着初生的盎然与生机,他不敢用力,弄疼了这些花花草草,王一博是要与他置气的。
“你怎么才来啊。”
坐在一颗横向生长的树木上,那人纯白发丝迎风飘动,灵气逼人,如森林里生长的精灵一般,清丽脱俗,不似凡尘中人。
最尊贵的人,也忍不住低下姿态,好声好气的哄。
“公务,来得晚了。”
王一博此时不过七八岁,正是顽皮活泼的年纪,手里捏着不知哪里采来的红彤彤的野果,一口咬出清脆的声音,满意的眯起眼睛,慷慨的递了枚给肖战。
“你也吃。”
这是王的豁免,肖战要求他永远不必行礼,不必称他为王,甚至不必认真待他,随便唤本名便好,王一博不懂得自己的特权从何而来,可也没有想过拒绝。
“好。”
肖战学着那人的坐姿,也坐到那颗伏地的树木上,接过王一博手里的野果子,咬一口。
“甜的。”
不知何故,今日,王一博并没有穿着鞋袜,一双白净的脚露在外面,跟着不安分的小腿随性的荡来荡去。
脚踝骨纤细,只覆着一层薄薄的皮肉,脚背白净,再往下,莹白晶润的脚趾,如同十个小小的荷花瓣,白皙到接近晶莹剔透的程度,圆润可爱,玲珑有致,透着淡淡的粉色。
肖战抱起人的小腿,放在自己怀中,轻轻拂去上面的泥土,又捂暖了手心去摸。
“怎么跑出来也不穿鞋子?不怕地上脏吗?”
“不喜欢鞋子。”
王一博放慢了啃野果的动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外高高在上的王,此刻正纡尊降贵,暖意从脚心一路蔓延,王一博觉得有些痒,下意识的想要收回自己的脚。
“怎么了?”
肖战问得极认真。
“我弄痛你了?”
宽松的锦缎白袍下,一对儿纯白色的翅膀忽然冒出来,瞬间将白袍撑得变了形,肩胛骨处留下两道撕裂的痕迹,白色的羽翼得以舒展,肖战那一侧的翅膀恰好打在他脸上,却不重,轻轻的,软绵绵,羽翼上面的小羽毛柔柔弱弱,像是和他撒娇。
“怎么又将翅膀露出来了。”
肖战眼中含笑,高高在上的王,只有在此刻,才能卸下了平日于朝堂之上必要秉持的冷血与决绝,不必那般清醒,温柔的与因为害羞而变出翅膀的小人打趣。
野果子已经啃的见了果核,王一博还是握在手里不肯放,小口小口的寻觅着余下的果肉,偶尔啃到了青涩的核,才低头看看。
他装作不在意的询问:“肖战,你不喜欢我的翅膀吗?”
实际上,王一博心里紧张死了,虽说肖战很疼爱他,也很宠着他,可是全天下,只有一个人会如他这般长着一双翅膀,即使肖战时常夸他的翅膀漂亮,夸他漂亮,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
为自己的翅膀,为自己。
“怎会。”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属实,肖战摸上他的翅膀,很舒服,可那脆弱敏感的翅膀忍不住在人掌下颤动,肖战的动作很轻,又将手指微拢起,帮他梳理上面的羽。
“这是孤此生见过,最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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