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绒绒的猫儿熟悉了环境后,愈发本性毕露,一个王小心呵护的圣子已经足够让伺候的人为难,更别提圣子心爱的小猫,两个不安分的小祖宗时辰将寒光塔闹得鸡飞狗跳。
唯一能镇住那只小猫的,只有久经沙场而一身煞气的西冥将军。
此时,那猫儿被他捉住抱在怀里,没了兴风作浪的调皮顽劣,蔫巴巴的朝自己的主子投去求助的委屈眼神。
“喂,你吓到我的小云了。”
“是。”
西冥不敢去看圣子的模样,仓皇低头。
那日替圣子更衣后,总是忘不掉那一道窈窕细致的身影,圣子的脖颈纤长白净,视线顺着笔直的脊背滑下去,瞥见蝴蝶骨玲珑有致的弧度,那薄衣下的弧度便如同两只小蝴蝶飞进他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美的东西,不该由一人独赏,可那人偏偏是王。
“你怎么了?”
王一博不解的看着西冥,那人的头都快要垂到胸口去了,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接过闹过后格外乖巧的小云,王一博试探着朝西冥走一步,发现那人竟避之不及的退后。
“干什么?你怕我啊?”
“未曾。”
说着未曾惧怕,可那人已然一步一步的退到墙边,直至退无可退,才狼狈的抬头。
王一博很不解:“你怕我干什么?”
“末将不敢。”
“你脸好红啊。”
天真的小少年踮起脚,用手背去探西冥的额头。
他养尊处优,从不懂世俗约束,只是本能的舒展自己的善良与关切。
“你也染上风寒了吗?记得去找紫宁姐姐,让她给你找大夫看一看。”
那人愣了一下,突然重重的跪下去。
这一下把王一博吓了一跳,手还悬在空中,也忘了收回去,问:“干什么?!”
“身份有别,您不能——”
有别,只因为心生杂念。
西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乱低头。
灭国后,还是稚子的他流落敌国,不得不踩着骨血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地位,可依旧最厌恶生来便血统高贵的掌权者,他们高高在上,总是故作姿态,骨子里流着贪婪与附庸风雅,从没人像圣子这般,优越与尊贵是那般顺理成章,性格又如此纯真和可爱。
靠近这样的人,是忍不住要萌生爱意的。
“不能就不能吧,不会好好说话吗?动不动就要跪,吓死我了。”
圣子小声抱怨着他唐突的举动,抱着那只名唤小云的小猫,走了出去。
这个时辰,应是要去找王的。
留在屋内的那人握紧拳头,似是在极力隐忍些什么,最后又释然的松开。
蝼蚁未必不能与猛兽抗争,因为他知道,王也是有秘密的,那个只有他与紫宁才知晓的,让他们讳莫如深,又不敢妄言的秘密。
抱着小猫的人走出寒光塔,深深的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昨日下了雨,空气中有泥土和叶子的清香气,王一博最喜欢这样的森林,环视周围,确认无人跟着后,才轻轻舒展臂膀,让身后的翅膀显现出来,抖擞几下,抱着看傻的小云飞过去。
毕竟……太久没有见到他的翅膀,他都担心是不是自己的翅膀坏掉了。
“怎么还把小云抱了来。”
肖战早在熟悉的地方等着他,抱着小猫的人轻轻扇动羽翼,落在地上的瞬间,带起一阵柔和的风,似乎将潮湿的雾气扇得远了些。
“因为我没有事情做啊。”
十几岁的小少年不再如小时那般无忧无虑,纵使这座塔上可见万般壮丽风景,可拥世间所求富贵珍宝,可仍是无趣。
“肖战,我想出去玩,不只在这里,可以吗?”
“我可以白天出去玩,晚上再回来住。”
“我保证不会露出翅膀的,也不会乱跑,你可以让他们跟着我。”
主动提出允许让人跟着,看来是真的很想出去啊。
肖战坐到横向生长的树木上,忽生出淡淡的惆怅之情,即使他筑起高塔,堆叠珍宝,也留不住生性向往自由的小鸟。
“想出去玩?”
那人学着他的模样,并肩坐下,手在小云的身上揉来揉去。
“嗯……想出去看看。”
“那我日后便不用来了?”
原本坚定信念要出去玩的人却动摇了,小声说:“谁说的啊?我只是想在见你的时候,也能见见别的东西,再说,你也不是日日都会来的,已经少来过很多次了,我都没有和你生气。”
肖战伸手去摸王一博怀中的小云,找来这只猫儿耗费了他许多的心思,若不是确认了猫儿的性子灵性温顺,哪里敢将它送到那人身边呢。
这些年,他费尽心力,想要藏住那人向往外界与自在的心思,终究是徒劳。
“那我到底能不能出去玩啊。”
“好。”
肖战让步。
“都依你。”
心愿得到满足,那人便笑意盈盈的开怀起来,丝毫察觉不到肖战的落寞与无奈,小孩心性罢了,也是王将喜怒不形于色锤炼到炉火纯青的缘故。
“一月只出去一次。”
那人心满意足的竖起一根手指,认认真真的和肖战保证,一副见好就收的可爱模样。
可是有了一次,便忍不住要再出去。
对于养尊处优的圣子来说,外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稀奇的。
收敛起尊贵的身份,走在街上,并不是所有人见到他都会卑躬屈膝的问好,小贩卖给他东西,会索要钱财;集市上的食物未必是好吃的,可能难吃到无法入口;甚至和蔼可亲的老婆婆会卖给他缺斤少两的野果子。
新奇便是有趣,于是圣子的承诺落了空。
先是一月出塔一次,后是十五日,再后便是两三日出去一次,每次回来,还要给王带回来许多难以回答的问题。
“我那日听集市的小姐们聊天,听到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翅膀在身后摇摇晃晃,王一博又没有穿鞋子,两只白玉一样的小腿悬在空中荡来荡去,还啃着一个通红的野果子,很悠闲的样子。
不着鞋履,变出翅膀,吃来历不明的果子,肖战竟不知从哪里纠正才好,索性放弃了。
“何事?”
“就说,有个员外和自己的妻子素来关系不好,因为他妻子怀疑他是断袖,与家里的书童举止亲密,似是有染,最后竟然闹到当街大打出手了,后来才知道,书童只是员外的私生子罢了,员外的妻子反而送了一口气。”
王不知如何置评,只道:“粗野故事。”
那人却很在意他的评价一般,一直眼巴巴的瞧着他,似是在等他继续说些什么,直到看肖战毫无继续评价的意思,才很是试探的问:“就这样?”
“怎么了?”
坦率的圣子今日一反常态,语气格外别扭。
“我觉得,这个故事还是有很多可取性的,你看,不然谁会无缘无故对不认识的人那么好啊,就好像、好像。”
素来睿智超凡的王想了许久,才了然。
“你觉得我是你爹?”
王一博不说话,只是表情却真真切切的写着徘徊与纠结。
肖战好生哭笑不得。
“孤怎会有私生子。”
若有私生子,便直接正大光明的封赏就是了,他大权在握,又何必偷偷摸摸的,再者,掌权者曾会如此溺爱孩子,定是要从小就施加磨炼,那会如此小心以待,呵护备至。
“吓死我了。”
柔软的翅膀微微抖擞,彰显出主人的释然。
“有一瞬间,我真以为你是我爹的,但又不是很像,我也不想。”
难以表述他为何会庆幸,做王的孩子明明是生来尊贵的好事,可他潜意识里偏偏抗拒得很,甚至想着,如果肖战真的点头说是,他便不要留在这了,不如找一处僻静森林,待一辈子。
若不是他爹,那为什么要从小到大都无缘无故的对他好呢?
在王一博冥思苦想的时候,无心留意身畔人愈发温柔的神情,王的唇角第一次毫不掩饰的微微上扬,柔情缠绵。
想来,年岁也足够——
还不等肖战开口,便听得那人自言自语般说到:“那你为什么还不成婚呢?我听他们说,你连侍妾也没有……”
肖战眼中的温柔情意顷刻间冻结,短暂如幻,眸中多了几分不可置信的意味,一点一点冷下去。
“你想孤成婚。”
并非疑问,而是语气毫无起伏的一句话,仿佛瞬间认清事实后的冷静与麻木。
也该是这样,毕竟如今他们相差二十岁,若能心意相通,想到一处去,才是奇怪。
那句话让王一博没来由的心虚,甚至隐隐烦躁,连野果子也不吃了。
“你成不成婚问我做什么?我又不知道谁家的姑娘小姐适合你。”
气氛沉默下去,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大好,那股心虚又莫名其妙的涌上来,王一博攥着那枚只剩下果核的果子,喃喃自语。
“而且……你到年纪了,就算不成婚,好像也该有几个侍妾,我总会听到他们议论,说王不立后宫是不吉利的,紫宁姐姐说这些话不能和你说,你会生气,但我不喜欢旁人议论你,也害怕真的会不吉利。”
“况且你没有成婚,以后会没有子嗣的,你不想要和你一样的小宝宝吗?”
望向那人水晶般澄澈干净的眼眸,依稀看得出几分不安与试探,正午的日光透过零零散散的树叶缝隙撒下,照的一双璧人如玉,肖战却被晒得有些飘飘然的眩晕感,不动声色的将手扶在那颗沧桑的老树上,才得以站稳。
“原本是不想的。”
在那人惊讶的眼神中,他艰难决绝的起身离去。
“但若你也觉得孤该成婚,那便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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