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谁给你的胆子?”
话音不高,却字字如冰棱砸地,清晰地穿透了街上所有的喧嚣杂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冰冷与威严。这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心头猛地一跳,仿佛被无形的重锤敲击,连空气都瞬间凝滞了几分。
赵天霸的痛呼和叫骂,护卫的呼喝,百姓的议论,在这一声之下,竟齐齐一静。
常顺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玄衣如墨,肤白胜雪,俊美的面容上看不出半分情绪,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目光平静地落在赵天霸脸上。那不是看人的目光,更像是神祇俯视蝼蚁,淡漠,疏离,不带丝毫烟火气,却偏偏能让人从骨缝里渗出寒意。
剧痛和暴怒让赵天霸暂时忽略了那一闪而逝的恐惧,他捂着血流如注、剧痛钻心的手腕,额角青筋暴跳,脸上肌肉因极致的痛楚和从未有过的羞辱而扭曲变形,他死死瞪着常顺,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疼痛而嘶哑变调,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嚎叫:“狗杂种!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你敢伤我?!我要你死!要你全家死绝!!”
他疯狂地指向常顺,对着身边那些同样被激怒、已拔出雪亮刀剑的护卫厉声咆哮:“给我上!剁了他!把他剁成肉酱!还有那个小贱人,给本公子抓过来!本公子要当着他的面玩死她!!”
护卫们齐声应诺,眼中凶光毕露。他们是赵天霸豢养的私兵死士,平日里在京城就横行无忌,手上沾的血不少,此刻被主人一激,又仗着人多势众,哪里会将一个看似文弱的边城军官放在眼里?刚才那诡异一击虽让他们心惊,但此刻凶性已被彻底激发。
“杀!”
两名离得最近的护卫率先扑出,一人使刀,刀光如匹练,直取常顺脖颈,狠辣刁钻;一人用剑,剑走偏锋,毒蛇般刺向常顺肋下要害。两人配合默契,杀气凛然,显然都是见过血、手上有人命的悍卒,一出手就是奔着要命去的,绝无半分留情。
围观的百姓发出惊恐的呼声,许多人下意识捂住了眼睛,或连连后退。妞妞吓得小脸惨白如纸,紧紧攥着常顺衣角的小手冰凉,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喊出来,只是用那双盛满恐惧和担忧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哥哥的背影。
常顺依旧未动。
他甚至没有看那两名扑杀而来的护卫一眼。就在刀光剑影即将及体的刹那,他仅仅只是,极其随意地,抬了抬左手。
没有劲风呼啸,没有灵力爆闪,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是那么轻轻一抬。
然后——
“嘭!嘭!”
两声沉闷到令人心头发堵的巨响,猛然炸开!那不是金铁交鸣的声音,更像是重物狠狠砸在败革之上,又像是两座无形的山岳轰然对撞!
那两个气势汹汹扑杀而来的护卫,前冲的身形骤然定格,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却坚不可摧的叹息之墙。紧接着,他们以比来时快了数倍的速度,如同两颗被全力掷出的石子,轰然倒射而回!
“咔嚓!咔嚓!”
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几乎与倒飞的身影同时响起。两人胸口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大片,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手中刀剑早已脱手,打着旋儿飞向高空,然后“哐当”、“哐当”砸落在远处街面。两人如同破麻袋般摔飞出七八丈远,重重砸在青石板路上,又翻滚了数圈才停下。落地后,两人连哼都没能哼出一声,口中鲜血狂喷,其中混杂着内脏的碎块,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只有身下迅速洇开两滩刺目的暗红。
死了。
仅仅一个照面,两个至少三阶修为、悍勇善战的护卫,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便被这轻描淡写的一“抬”,震碎了五脏六腑,当场毙命!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声音,呼吸,心跳,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冻结。百姓们张大了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撼与茫然。赵天霸剩下的护卫,脸上凶狠的表情凝固,化作无边的惊恐,握刀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看向常顺的眼神,如同见了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这……这是什么手段?!他们根本没看清对方如何出手!没有灵力波动,没有武技光华,就那么一抬手,两个好手就……就死了?!这简直超越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赵天霸的嘶吼戛然而止,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和难以置信的惊恐。手腕的剧痛还在持续,但此刻,那痛楚似乎都被眼前这恐怖绝伦的一幕带来的冰冷恐惧所覆盖。他踉跄后退一步,双腿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赵天霸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色厉内荏地尖叫道,“我……我乃当朝太师赵嵩亲侄!太子殿下东方誉的挚交兄弟!你敢杀我的人?!你、你这是谋逆!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太师赵嵩之侄?太子东方誉的兄弟?” 常顺终于缓缓开口,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名头,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然而,就在这平淡之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怒意,如同沉睡的火山悄然苏醒,弥漫开来。
赵天霸。
这个名字,他记得。无比清晰地记得。
当年,李云羲师父教导他世间道理,提及朝中蠹虫、边关隐忧、将士苦难时,曾用罕见的冰冷与厌恶语气,提起过这个名字。师父说,朝中有巨奸赵嵩,其侄名天霸,仗势横行,无法无天。此獠曾勾结兵部蠹吏,上下其手,硬生生克扣了南疆前线十万将士足足半年的军饷粮草!那笔钱,化作了他京城的豪宅美眷,酒池肉林。而南疆的将士,却在冰天雪地、瘴疠之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缺医少药,多少铁骨铮铮的汉子,没有死在敌国刀下,却冻饿伤病而死,尸骨无存!他们的血泪,他们的冤屈,就化作了这赵天霸杯中的美酒,身上的绫罗!
师父说起此事时,眼中那深沉的痛惜与杀意,常顺至今难忘。那是同为军旅之人,对袍泽无辜罹难的切齿之恨!常顺虽未至南疆,但同为边军,感同身受。这份恨意,早已深埋心底。
没想到,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喝兵血、吃兵肉的畜生,今日竟自己撞到了他常顺的刀口之下!不仅不知收敛,竟还敢将那双沾满将士鲜血的脏手,伸向他视若珍宝的妞妞!
旧恨,新仇,瞬间交织,在常顺胸腔中燃起冰冷滔天的烈焰。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愈发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
赵天霸见对方沉默,以为被自己的名头镇住,强压恐惧,试图找回场子,狞声道:“知道怕了?晚了!现在立刻给本公子跪下!自断双臂,挖出双眼,或许本公子大发慈悲,给你留个全尸!再把那小美人乖乖献上,让本公子好好消消火,说不定……”
“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打断了赵天霸的呓语。
常顺终于抬眸,正视赵天霸。那目光,不再平淡,而是如同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利刃,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与洞穿一切的锋芒。
“怕?” 常顺唇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金铁交鸣般的铿锵,字字砸在每个人心头,“就凭你?赵天霸?”
“一个靠着吸吮南疆十万将士血泪、啃食他们骨肉才养肥的蠹虫?”
“一个仗着奸臣叔父、无能太子庇护,便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此禽兽不如之事的渣滓?”
“也配让本将……怕?赵公子,你似乎弄错了几件事。”
“第一,此处是黑水城,北境边关,军法重地。莫说你只是太师之侄,便是太子本人,在此地亦需遵守军规律法,不得扰民滋事。强抢民女,依《大东边军律》,当杖八十,枷号三月。若致伤残,罪加一等。”
“第二,” 常顺目光扫过地上哀嚎的护卫和赵天霸流血的手腕,“你纵容手下行凶,攻击边军将领,按律,同罪,可当场格杀。”
“第三,” 他微微一顿,目光重新锁定赵天霸,那平静之下,是冻结的杀意,“你吓到舍妹了。”
只见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那不是简单的气势,而是融合了六阶中期磅礴灵力、《皇极惊世书》煌煌天威、《九幽噬魔经》森然煞气的混合体!威压有形有质,如同实质的黑暗潮水,又如同无形的巍峨神山,精准无比地笼罩了以赵天霸为中心的方圆数丈!
“噗通!噗通!噗通!”
赵天霸首当其冲,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双腿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轻响,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五体投地,死死地趴在了地上!脸紧紧贴着冰冷肮脏的青石板,鼻梁似乎都塌陷了下去,鲜血直流。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周身骨骼欲裂,内脏翻腾,灵魂都在那恐怖的威压下瑟瑟发抖,几乎要崩散开来。
他那些护卫更是不堪,如同被狂风席卷的稻草人,东倒西歪,离得近的几人甚至直接双眼一翻,昏死过去。稍远些的,也个个口喷鲜血,瘫软在地,手中兵刃“叮叮当当”落了一地,看向常顺的眼神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绝望,仿佛看到了执掌生死的神魔。
“你……你……” 赵天霸被威压按在地上,连呼吸都困难,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音节,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被他视为蛮荒之地的边城,竟然有人敢如此对他!更拥有如此恐怖、远超他理解的力量!
“本将,先锋营营正,常顺。”
常顺终于报出了自己的身份,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主宰一切的霸气。他缓步上前,走到被死死按在地上的赵天霸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如同神龙俯视泥沼中的蚯蚓。
“你刚才说,要本将跪下?自断双臂?挖出双眼?” 常顺微微歪头,似在思索,随即,他点了点头,“好主意。”
话音刚落,他抬起右脚,看似随意地,踩在了赵天霸那只刚刚欲抓妞妞、此刻还在流血手腕的——小臂上。
“咔嚓——!!!”
一声清脆到令人头皮发麻、牙根发酸的骨裂声,骤然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都要残酷!
“嗷——!!!” 赵天霸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身体如同被扔上岸的鱼一般剧烈抽搐弹动,但被威压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只有那惨嚎声冲破云霄,充满了极致的痛苦。
他的右手小臂,在常顺脚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过去,白色的骨茬刺破皮肉和衣袖,混着鲜血暴露在空气中,触目惊心。
常顺缓缓碾动了一下脚底。
“啊——!!!住手!住手啊!!我叔叔是赵太师!太子不会放过你的!!” 赵天霸痛得死去活来,涕泪横流,嘶声威胁,却只换来更用力的碾轧。
“赵太师?太子?” 常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只有无尽的森寒,“他们若来,本将正好问问,南疆十万将士半年的军饷,他赵家吃得可还香甜?问问太子殿下,纵容此等国之蠹虫、人间败类,他这储君,还想不想做?”
他脚下再次用力。
“咔嚓!”
又一声脆响,赵天霸的腕骨也彻底碎裂。
“这一脚,是替南疆那些冻饿而死的无名将士,讨的利息。”
常顺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宣判般的威严。他移开脚,目光扫过那些瘫软在地、噤若寒蝉的护卫和闻讯赶来却不敢上前的太子卫兵。
“现在,” 他开口,声音传遍整条街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将这个当街行凶、强抢民女、攻击本将、更身负克扣军饷重罪的狂徒赵天霸,及其所有从犯,给本将拿下。”
“押入黑水城军法处,地字重牢。没有本将亲笔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得提审,更不得释放。违者……”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那些太子卫兵和周围所有人,缓缓吐出四个字:
“格杀勿论。”
这四个字,字字千钧,带着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血腥杀气,冻彻骨髓。
“是!谨遵营正将令!”
早已赶到多时、在一旁肃立待命的巡城司队正,毫不犹豫地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崇敬。他一挥手,麾下如狼似虎的士卒立刻扑上,将瘫软如泥、已成废人、哀嚎不止的赵天霸,以及那些魂飞魄散的护卫、太子卫兵,粗暴地拖起,套上重枷镣铐。
“常顺!你不得好死!我叔叔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太子殿下一定会踏平黑水城!啊——!轻点!我的胳膊!!” 赵天霸被拖行着,依旧在发出恶毒的诅咒和痛苦的哀嚎。
常顺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那只是一只苍蝇在嗡嗡叫。
尘埃落定。街面重归寂静,只有那两滩逐渐凝固的暗红血迹,和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气,诉说着方才的雷霆风暴。
所有百姓,看向那道玄衣如墨、傲然而立的挺拔身影,眼中只剩下无与伦比的敬畏、狂热与感激。他们知道,从今天起,黑水城的天,有这位常营正扛着!管他什么太师之侄,太子挚友,在这位杀神面前,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常顺缓缓转身,周身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与冰冷杀气,如同潮水般退去。当他面向妞妞时,眼中的万载寒冰瞬间消融,化作深不见底的温柔与疼惜。
妞妞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哭,只是小脸还有些发白,紧紧攥着小拳头。当常顺看向她时,她才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一直强忍的泪水,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哥哥……” 她带着浓浓的哭腔,像只受惊归巢的雏鸟,扑进常顺怀里,小小的身子还在轻轻颤抖。
“没事了,妞妞,没事了。” 常顺单膝跪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哥哥在,谁也不能欺负你。永远不能。”
他抱了妞妞一会儿,直到她渐渐停止颤抖,才松开她,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然后,他从怀中取出那方素帕,缓缓打开。
那支木兰白玉簪静静躺在素帕中,在经历了方才的血腥风暴后,它依旧洁白温润,纤尘不染,木兰含苞,清雅绝伦,仿佛独立于尘世之外。
“看看,哥哥答应给你买的。” 常顺拿起玉簪,在妞妞眼前晃了晃。
妞妞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泪眼朦胧地看着那支漂亮的发簪,又看看常顺,小嘴微微张开,忘记了哭泣。
常顺微微一笑,取下她发间那根用了多年的旧木簪,手指轻柔地梳理了一下她微乱的发丝,然后,极其认真、极其小心地,将那支木兰白玉簪,插在了她的发髻旁。
玉质莹润,雕工清雅,衬得妞妞苍白的小脸渐渐恢复了血色,那双哭过的眸子水洗般清澈明亮,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灵动。发间的木兰,仿佛也因她而瞬间绽放了光华。
“好看吗?” 常顺温声问。
妞妞用力点头,破涕为笑,那笑容纯真灿烂,瞬间照亮了周围的一切阴霾。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发间的玉簪,又摸了摸常顺的脸,带着鼻音软软地说:“哥哥最好看!簪子也好看!谢谢哥哥!”
“喜欢就好。” 常顺揉了揉她的头发,站起身,重新牵起她的小手,“走,哥哥带你去吃糖画,买好多好多,把刚才吓跑的甜味,都补回来。”
“嗯!” 妞妞重重地点头,小手紧紧握着常顺温暖的大手,另一只手又不自觉地摸了摸发间的玉簪,脸上重新绽开无忧无虑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场血腥冲突,真的只是一场很快就会忘记的噩梦。
兄妹俩手牵手,在无数道敬畏、感激、狂热的目光注视下,缓缓朝着街角的糖画摊子走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温馨而安宁。
常顺的神色平静依旧,目光温和地看着身旁雀跃的妹妹。
然而,在他眼底最深处,那抹冰冷彻骨的寒芒,与那压抑了五年、今日因旧恨新仇而彻底点燃的滔天烈焰,并未熄灭,反而在平静的表象下,燃烧得更加炽烈。
赵天霸……只是开始。
赵嵩,东方誉,还有那深宫之中,身负龙气魔功的皇帝东方宇……所有与当年血案有关,所有挡在他救父迎母、复仇血恨路上的人……
他常顺,都会一个一个,亲手将他们……
拖下地狱。
他抬头,望了一眼城中驿馆的方向,又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望向了那遥远的、金碧辉煌却又藏污纳垢的京都皇城。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桀骜、睥睨天下的弧度。
暴风雨?
不。
是雷霆天罚,要来了。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