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与薄荷信息素混合的气味仍在鼻腔挥之不去。贺凛睁开眼时，医务室的天花板正以极缓慢的速度旋转，像一台失控的行星仪。监护仪的滴答声刺入耳膜，他试图抬起右手，却被掌心的绷带扯出细密的刺痛。
“过敏原接触史：猫毛、梧桐絮、过量薄荷醛。”护士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以及——泳池漂白剂浓度超标三倍。”
江野的嗤笑声突兀响起：“敢情我这人形自走消毒柜还挺危险？”
贺凛猛地撑起身子，眩晕中看见少年倚在窗边。湿透的制服换成了松垮的黑色卫衣，右耳骨钉反射着冷光，指尖正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枚易拉罐拉环。两人的视线在晨光中相撞，江野勾起嘴角，拉环“咔”地弹进垃圾桶：“醒了就签字吧，模范生。”
教务处通知单被甩在床头柜上，墨迹未干的“跨学科创新创业大赛组队确认书”刺痛了贺凛的视网膜。他盯着“因引发公共设施损失需将功补过”的处罚理由，指节捏得发白：“荒谬。”
“确实荒谬。”江野俯身撑住床沿，薄荷味随着衣领倾泻而下，“比如某个恐黑症晚期患者非要半夜泡在天文馆——”
温度计擦着江野耳际砸在墙上，玻璃碎片溅落一地。贺凛的呼吸再次紊乱，喉结在紧绷的领口下滚动：“导水管年检逾期是校方失职，而你携带的湿度超标值才是事故主因。”
“湿度？”江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灼热的体温穿透绷带，“那学长心跳过速也是湿度的问题？”
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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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实验室像一座精密运转的熔炉。贺凛将空调锁定在25℃，白大褂的每一粒纽扣都严丝合缝。全息星图在操作台上投出冷蓝的光晕，他刻意忽略门口阴影里那道视线，指尖快速输入新版湿度补偿算法。
“温馨提示——”江野的声音裹着热浪撞进后颈，“你设定的温度会让三成亚洲人感到不适。”
贺凛的镜片蒙上雾气。少年浑身蒸腾着水汽闯入恒温领域，湿发垂落的水珠正巧坠入电路板接口。警报器尖叫的瞬间，江野的信息素已铺天盖地压来，薄荷醛分子在空气中暴烈扩散，如同泳池底炸开的深水炸弹。
“关掉你的腺体！”贺凛踉跄着撞上置物架，过敏疹从锁骨蔓至耳后。他颤抖着去摸抗过敏喷雾，却见江野举起一支银色温度计——正是今早被摔碎的那支，此刻被易拉罐拉环与绝缘胶带潦草修复，表盘裂缝里渗出诡谲的汞光。
“82分贝的警报，25.3℃的室温，还有……”江野忽然逼近，将温度计抵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学长38.6℃的体表温度。”
星图投影在墙上炸开一片扭曲的星云。贺凛的指尖陷入掌心旧伤，童年记忆的闷响与此刻的心跳共振。他猛地拍开江野的手，修复过的温度计再次碎裂，汞珠滚落脚边时，江野突然闷哼一声倒退两步。
恒温系统的出风口喷出暴雪般的冷气，江野后颈的抑制贴边缘卷起，信息素被强行镇压的颤栗在空气中撕出裂痕。贺凛苍白的指节悬在操控屏的红色强制制冷键上，声音比液氮更冷：“现在出去，或者让我用数据证明你每立方厘米的信息素浓度足以构成生化污染。”
寂静在精密仪器间凝固。
江野忽然笑了。他抹去鼻尖渗出的血珠，从裤袋掏出一枚微型传感器抛向空中：“校服第三颗纽扣，挺适合藏温度探针的。”金属纽扣在实验台咕噜噜滚动，最终停在贺凛的咖啡杯旁——正是昨夜天文馆崩飞的那颗。
贺凛的瞳孔骤然收缩。
“忘了说，”江野反手将抑制贴撕下，薄荷风暴轰然炸开，“游泳队刚接到通知——”他贴着贺凛的耳际低语，信息素裹着炽热的呼吸灌入对方紧绷的喉管：“未来三个月，我每晚九点都会带着超标湿度，准时来融化你的恒温系统。”
警报器在超负荷中爆出火花。
** 实验日志片段**
*日期：9.16*
*事件：温控系统第4次过载*
*异常数据：局部湿度峰值92%，信息素浓度超出标准值470%*
*备注：建议安装信息素过滤装置。另，修复温度计汞泄漏需申请危化品处理。——贺凛*
** 教务处处罚通知附录**
*条款补充：若组内斗殴导致设备损坏，需共同承担三倍赔偿。注：今日实验室损耗清单包括——温度计（x2）、空调压缩机（x1）、江野同学鼻血污染的实验报告（x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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