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在昏迷之中不能拒绝,王一博当然同意了肖战的邀请。城市的医疗环境一定会比这里好,这样浅显的道理,连从小就没出过青藤村的王一博都知道。
肖战家里派了车来接他们,王一博终于坐上了曾经心心念念的飞机,可他无心去欣赏飞机舷窗外的云和天,只是环抱自己,缩在头等舱宛如胶囊的座位里发呆。
肖战依旧在王一博身边,王一博魂不守舍,他也无法看书或做别的,只是沉默的陪着。
舱门被敲了三声,极轻。深蓝制服的空姐走近他们,温柔问:“您好,请问午餐需要吗?”
肖战摆手。在登机之前,他已经说明了全程不需要人来打扰,这人不可能没看到,唯一讲得通的解释,就是那人想借着机会,看看他们,或者说,接近他们。
这样的戏码,肖战见怪不怪。他已经十六岁,到了成年的年纪,甚至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再加上气质沉稳,他过早的被迫接触到许多意义不明示好。
而王一博魂不守舍的样子可怜得很,肖战看不下去,柔声说:“喝点果汁吧。”
王一博也只是摇头。
肖战再次保证:“我没办法和你确保你姥姥一定会好起来,但是我保证一定给她最好的医疗条件,好吗?你别想太多,她会好起来的。”
王一博吸吸鼻子,说:“好。”
也许是肖战的陪伴起了作用,王一博不再那样消沉,他看着窗外绵延的白云,和肖战聊起来。
“你一直在国外读书吗?”
“对。”
“再怎么样,过年也是要回家的吧?”
“不一定,其实元旦是会放假的,和圣诞节连起来的假期,但我回家,我爸妈也不一定在家,大家都很忙,多参加一些活动,对以后的申请和学习很有帮助。”
王一博听不大懂,还是点头。
“噢噢。”
王一博不知道肖战的生活,肖战却闭眼也能想得到,青藤村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变化,王一博会自由的在乡间河畔锄草抓鱼,洒脱,且没有任何进步。王一博的世界永远那么简单,好像能活着,就足够他心满意足,王一博总能从生活各处里扣出好玩的细节,肖战不解。
那场飞机之旅持续了几小时,他们落地在肖战生活的城市,医院早派了救护车在机场等候,他们到达之后,医生迅速将王一博的姥姥安排入医院特级的看护病房,快到王一博来不及反应。
王一博想跟着医生一起去医院,肖战却劝他:“你先跟我回家,休息半天,明天再去看,让医生们给姥姥做检查,他们讨论治疗方案也要时间的,好吗?”
面对陌生的环境,肖战几乎成了王一博的全部依靠,加上肖战总是那样有说服力,王一博点头,接受下肖战的提议。
“嗯。”
他们在空乘人员的指引下下机,城市的一切在王一博眼前缓缓展开,让从小生活在乡间的人瞠目结舌。从飞机下来的时候,王一博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城市的机场就像他在电视机里看到的宫殿,不过比宫殿还大,那么宏大辉煌,纯白色的建筑体宛如天堂,机场的建筑造型似展开的羽翼,足够惊呆乡下长大的小孩。
肖战带王一博回了自己的家。他父母去参加了某个国际商会,此时并不在国内,王一博毕竟还差一年成年,又从小在村子里,找人照顾怕是会不适应,于是肖战干脆把他带回自己的住所。
一路上,王一博都是好奇的,但姥姥的病让他没有心思去探究这座城市的一切,也没心情发问。他见到车水马龙,见了繁华大道,直到见到肖战豪华的住所,才忍不住出声说:“你家好大。”
“是。”
肖战家并非是借着近年发达的,也颇有些历史,大抵是在上世纪初期,老一辈喜欢铺陈排场,且好的地段和豪华的住所能彰显肖家的社会地位,于是就买了这里,花了好一笔巨款。如果让肖战独自定居,肖战是绝对不会选择这么大的住所,打理费要花掉一大笔不说,他也不喜欢浪费资源用以闲置。
肖战将王一博带到二层,指着一间卧室问:“你住在这里可以吗?我隔壁。”
“好。”
在王一博回到自己卧室,满怀惊讶地扫视身边的新鲜事物时,肖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打开桌面上的电脑,看自己离开家时未完成的企划书初稿。虽然他要管王一博的事情,但也不能因此分散他全部的精力,
王一博在肖战写了一千字的时候敲开了肖战的房门。
“进。”
打开门,王一博只露出半颗头。
“怎么了?”
“我有点饿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极富说服力的肚子叫。肖战仔细回忆了一下,王一博好像的确是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
“我马上让他们做。”
“嗯。”
肖战又问:“你要进来看看吗?”
“可以呀。”
那双眼睛分明已经流露出期待,肖战看得清清楚楚。其实他的屋子没什么可看,既没有什么名师大家的画作,也没摆置什么藏品。王一博却指着某样东西,问他:“这个是什么啊?”
“符。”
肖战顿顿,补充说:“我家里人有些迷信。”
严格来讲,他们家在某些方面是极其迷信的。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往往是一整个家族,主心骨的那一脉极富贵,支线也繁荣,人口不会单薄到只剩一家三口,妈妈曾经和他说,在肖家刚开始发达时,亲戚也是极多的,但在一件事之后,他们家便每代都成了独生,即使用多少种手段和科技弥补,也无济于事。
那件事还要追溯到肖战祖太奶的时期,那是国家处于动乱之中,所有alpha与beta都被要求服兵役,祖太奶舍不得自己家里刚刚成年的孩子,于是去他们当地香火最盛的地方磕头求神,许诺若是她的孩子平安归来,便负责那寺庙十年香火不断,可后来却只顾着庆幸自己孩子的平安,忘了履行诺言。他们本是人口大族,可三年内,肖家竟再没有一个新生儿,祖太奶这才惊觉自己忘了誓言,立刻去寺庙里磕头供奉,可神明似乎是动了怒,那香火烧到第七年,不多不少,恰好是祖太奶誓言未履行的整十年时,肖家才有了第一例怀孕的消息。自此之后,不论他们尝试何种方法,也皆是每代独生。
在肖战出生前,他的父母曾经花重金,寻人为他算了一卦,他尚在母胎之中,那人却精确的算出了他的生辰八字,还曾留下他命中有水劫的提醒,若有人助他脱离那场水劫,便是他一生的贵人。
虽然这几点都一一和王一博的出现验证上了,可肖战并没将其奉为圭臬,只单纯从报恩的角度看,他也是愿意让王一博和他结婚的,他妈妈却因此极其偏爱上了王一博,总想着让他用报恩的名义,尽快和王一博在一起,肖战也只是敷衍着应答。
王一博望着那道符,本想摸摸,又觉得这样不好。
“没关系,我姥姥也挺迷信的。”
“长辈很多都是这样。”
王一博又环视一圈,发现肖战的卧室实在没什么好看,说:“我以为你会像电视剧里的一样,你那么喜欢学习,应该有很多奖杯啊,奖状啊摆一面墙。”
“有,在书房里。”
肖战不在意那些,但他很喜欢收集东西,他喜欢把不同颜色的奖杯分门别类排序的过程。
“你要去看看吗?”
“好啊。”
对王一博来说,肖战的家超乎了他的认知范围。那些装潢和藏品,王一博说不出哪里好,但隐隐知道那些东西价值不菲,他不敢触碰,连多看两眼也觉得自己与这一切格格不入。肖战的家里竟然还有人会专门做菜给他吃,在吃过饭之后,有和蔼可亲的姐姐来询问王一博喜欢的口味和食材,他却说不出什么来。
不过这一切虽然新奇且与他格格不入,但王一博没怎么不安,他只是不熟悉这一切,况且他也只是暂住在肖战家里,他现在只希望姥姥的病很快就治好。
幸好这里的医院的确比乡县的医院好很多,两天之后,医院来了通知,说王一博可以去探视,并且姥姥有可能在这几天醒来。王一博立刻要去见姥姥,肖战没陪着,说是有一场重要的会要参加,不过派了司机将王一博送到医院,在跑向病房的路上,王一博愈发轻松,他心上的石头卸下了大半,他几乎快飞起来。
王一博守了整整一个下午,才等到姥姥醒过来。
护士移开姥姥脸上的罩子,又叮嘱王一博不能说太久的话,王一博一阵点头。
姥姥用细微的声音问他:“乖娃,咋瘦了这么多?”
王一博早在肖战面前哭干了眼泪,这会很是坚强,撒娇般抱怨:“还不是因为你不快点好,你吓死我了!”
他絮絮地给姥姥说了很多,说肖战是怎么帮他找了医院,医生说姥姥现在的情况还算稳定,以及他现在住在肖战家里,姥姥却摇摇头。
王一博不解:“咋了?你不喜欢肖战吗?之前他住在家里,你明明也很喜欢他啊。”
“这不是一回事。”
姥姥缓缓喘一口气,又说:“他家大人之前和我说过,说让你们两个在一起的事,还要你跟他一起出国读书,我都没得同意。”
“为啥?”
“不合适嘞!他家那么富,咱家配不上的,结婚了你肯定跟他走,人家去哪你去哪,多不自由哦,要受气的!要是你当年没掉水里,落那一身病,姥姥就让你和小鹏在一起,小鹏那孩子多好,壮实,又会干活。”
王一博不以为然,不过也没反驳姥姥,只是趴在姥姥身边,抱怨说:“说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姥姥却颇有感触,手放在王一博背后,感慨道:“我的小娃也十三岁了,明年就成年咯,要是在村里,明年你都得相亲去咯。”
“我不相亲啊,你好好养病行吗?别瞎想了。”
姥姥揉王一博的头发,揉着揉着,又问:“我们小博是不是喜欢那家的小孩?”
王一博没回话,打算假装自己没听到,可耳朵却在一点点变红,红到老花眼的姥姥都能看到。
姥姥试探着说:“要是喜欢,也别缠在姥身上,姥年纪大了,也不差这两年活头,你还小呢,跟他出去读书见世面,就算以后怎样,我们也不亏。”
“也就有一点。”
一直趴着的王一博终于红着脸回答了姥姥问题,他慢慢抬头,眼睛亮晶晶。
“也就有一点喜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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