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

其实雪松并不是能助眠的香料，它相对于助眠的香来说有些太冷了。只不过肖战就是在这种冷香下睡着了。

又一阵困意袭来，肖战的意识开始模糊。车辆再次颠簸，他任由自己的头轻轻落在了一个宽厚的肩膀上。

因为旁边是王一博，所以他如此放松。

肩膀一重，王一博并没有躲开。相反，他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肖战的头能靠得更舒服些。肖战在半梦半醒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丝苦艾的味道。这气息莫名令人安心，他放任自己沉入黑暗。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今天，我站在这里，看着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心中充满敬意，更有一份特别的感动——因为这是我们高三学长们在母校参加的最后一次升旗仪式。

再过几天，你们将奔赴高考的战场。三年的晨读夜诵、数不清的试卷习题、那些与星辰相伴的夜晚，都将化作考场上笔尖的力量。请相信，每一份努力都不会被辜负，每一次坚持都在为梦想铺路。你们不是孤军奋战，身后有老师的悉心指导……”

这是什么时候？

他回到高中了吗？

主席台上那个少年长着一张俊秀的脸，脸上带着婴儿肥，轮廓还不像现在那么清晰，但是五官一如既往的冷，瞳色很深，正一丝不苟的发表着一周一次的国旗下讲话。

肖战记得，这是在鼓励高三的学长学姐参加高考的时候。他那个时候满脑子数学公式、英语单词、语文古诗文，主席台上的人长什么样子从来没看清过。

刚刚瞥见的那一眼，像一个他认识的人。

肖战努力控制着自己，想要看清楚主席台上的人，可惜他一点也动不了。

年少的肖战永远埋头在习题里，他不在乎什么人际交往，不关心周围的同学与发生的八卦，懒得听，懒得解释，懒得知道。

他对一切漠不关心，唯一让他在乎的，可能只是他的成绩。

只有一直保持优秀，他的自由才是最大化的。

因为变成第二名，就会被关到漆黑的小阁楼里面壁思过，没有饭吃，没有人陪，他不想经历第二次。

肖战很难说清楚自己对父亲肖清秋到底算什么感情。

肖清秋孤傲、清高，他不容许自己的人生出现差错，嫁给赌鬼沈荣后，他觉得这是人生的污点，而肖战正是他人生里永远的、不可磨灭的印迹，不断的提醒着他经历着一段错误的婚姻。

但同时，肖清秋偶尔又对他流露出一个父亲该有的样子，温柔，尽心尽力的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为他的未来尽力铺好路。

他总是说，“小战，我对你这么严厉，都是为了你好啊。”

肖战尝试理解肖清秋扭曲的思想，可他是既没有爱，也没有心的小怪物。

这是肖清秋的原话，彼时肖清秋得了流感，发烧后整个人虚弱的躺在床上，连倒水都有些许艰难。

肖战上完晚自习回家就回到了房间里，背书、复习、练题……每天必经的过程，肖清秋推门进来大骂，“我养你这么久，连倒杯水都不会，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一点心没有，就是个怪物，不懂感恩！”

小时候的肖战或许会哭，会难受，但肖战已经十七岁了，他早已在这样的谩骂中麻木，变得无知无觉。

关心和担忧这种情感，早就在非人般的幼年生活中被肖清秋剥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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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战，醒醒，我们到了。”王一博声音放的很轻。

一动不动。

睡得还挺沉。

王一博轻轻拍了拍肖战的手，肖战一下惊醒，他盯着王一博漆黑的瞳孔看了半晌，终于回神，“啊我睡着了，不好意思。”

“最近太累了吗？”

“还是那些事，稳定剂准备重新优化一下方案再提一次申请。”

“还顺利吗？”

“至少有思路了，比之前好不少。”肖战笑笑。

说是宠物店，其实是富人区高级的爱宠寄养处，一般不面对普通人。

装潢华丽，灯光耀眼。

“您好，欢迎光临爱宠乐园，是想给小兔子买些什么吗？”服务人员迎面走过来。

“我想选点兔粮，它最近有些挑食。”肖战道。

雪球并不满意肖战对他的评价，“哼”了一声后从肖战怀里跳出来准备跑酷。

“哎！”肖战忍不住惊呼一声。

王一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雪球，雪球气得四只爪爪在空气中乱蹬，黑亮的眼睛像珍珠一般湿润，一边生气，一边又看起来有些委屈。

这兔子委屈起来竟然有些像肖战。

“你这小家伙。”王一博都要气笑了，“乱跑什么？”

肖战赶紧抱着雪球，顺毛撸了两把，“好了好了。”

店员看着他们的互动忍不住感叹，“两位爸爸对小兔子都很好呢。”

？

什么两位？

两位什么？

肖战张嘴想要解释，王一博却假装没听到服务人员异样的称呼，丝滑的把话头接了过去，“它是有些调皮。”

肖战:“？”

肖战：“……”

店员拿了好几个品牌的兔粮出来，分别倒在几个小碗里，让雪球逐一品尝。

肖战正听着店员介绍，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来，他举着手机，正有些踌躇，王一博见状道，“你去接电话吧，这里有我。”

肖战点点头，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出乎王一博的意料，肖战的这个电话并没有打多久，店员刚介绍完一个品牌肖战就进来了，似乎脸色不太好。

肖战接下来的兴致都不高，挑了雪球喜欢的口粮买单就出来了，不过也已经晚上九点了。

肖战琢磨着跟王一博告别，却听见王一博道，“我送你回去吧，这边不太好打车。”

出门是王一博来接的，现在回去也要王一博送，这是不是有点像上大学时约完会送Omega回寝室的Alpha？

肖战没理由拒绝，雪球在宠物店里吃饱了也不再闹腾，总算能让王一博摸两把毛了。

“怎么会想养一只兔子？”王一博一边摸毛一边问。

“啊，”肖战犹豫了一下，“其实雪球是实验体，当时贪便宜买的。没想到他的基因太特别了，做实验很少有这种杂交兔，对很多实验都有影响。”

“但是雪球很可爱，他可是你的小助手。”

或许是刚在车上做的那个梦，肖战无端的想起来幼年时他在草丛里捡到的那只兔子，“可能是补偿吧。”

王一博停下手上的动作，定定的看着肖战。

肖战抿嘴轻轻牵动了一下嘴角，或许不想让气氛太沉重，他故作轻快的说，“我小时候捡到过一只兔子，可能是被主人遗弃了，浑身脏兮兮的，毛都掉的差不多了。我把它带回了家，我父亲不许我养小动物，我就偷偷的养了很久，”

肖战低下头，“真的养了很久，连毛都长起来了，最后被我父亲发现了。”

“然后呢？”王一博追问道。

“然后就被我父亲扔出去了。”肖战叹了口气。

其实是被肖清秋烧开水拔毛吃掉了。

那时候家里很穷，赌鬼alpha赌的没钱了就回家找值钱的东西，连肖战都差点被沈荣拿去抵债，肖清秋当时拿菜刀拼了命，才把肖战留下。

结果是留在了另一个地狱。

没钱，吃不起肉，于是这只兔子的命运就是出现在餐桌上。

但肖战不想告诉王一博，王一博是矜贵的少爷，可能连人间疾苦都没见过多少，说出来只是徒增他的烦恼罢了。

也或许是同情。

“但是雪球被你养的很好，说不定是他来到了你身边。”

肖战转头看着王一博，他觉得自己眼睛泛酸，有什么东西就要掉出来了，慌忙转头，假装打了个哈欠。

“最近没睡好吗？”果然，王一博被转移了视线，问道。

“睡的挺好的，我之前还有点失眠，最近都没失眠了。”肖战解释了一下今天在车上睡着的原因，“只是我闻到你的信息素，有点困。”

王一博：“？”

“我的信息素能催眠吗？”

Omega评价Alpha的信息素是一件很隐私的事情，而且说闻到就困，这不是跟说看到这个人就觉得没有兴趣一个意思吗？

肖战也回过味儿来，连忙道，“不是不是，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说你的信息素闻起来让人很安心，所以我才觉得困。”

“所以，你是对我有兴趣喽？”王一博慢条斯理的道。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呢？

肖战小小的脑袋冒出大大的问号。

“呃，应该可以这么说？”他谨慎的使用了一个反问句。

“好吧。”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王一博的心情明显好起来，具体表现在他终于想起了发小交代他的事，“云星竹新开的猫咖，他说你有空可以去玩，这个是他让我给你的内部会员卡。”

肖战想起来确有此事，上次一起烧烤的时候云星竹是说过他要开一家猫咖，当时还说开好了就让他们都去玩，没想到就半个月的功夫，连会员卡都搞好了。

“替我谢谢他。”

“我也挺喜欢猫的，有空一起去？”

这话放在别人身上肖战只当他是在客套，但是这是王一博。

这个人嘴里面说的每一句话都变成了事实。

肖战点点头，“都行，等我把这段时间的工作的落实了就有空了。”

约了一个小小的会，还预定好了下一次，王一博对自己满意的不得了。

车停了。

肖战下车跟王一博挥手道别。

“你上去吧，灯亮了我再走。”

真的很像。

像约会的Alpha和Omega。

肖战心里想着，却还是在回到家以后，开窗朝着下面看去，王一博果然还在下面。

出于礼貌还是什么别的，他朝他挥了挥手。

有点呆。

王一博看见了，也朝他挥了挥手。

王一博做这个动作也有点呆，不过是帅呆了。

肖战对自己脑子里的烂梗有点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