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鹅毛雪片砸在琉璃瓦上,侯府七十二盏长明灯在狂风中明明灭灭。
顾怀瑾立在听雪阁飞檐,霜色披风猎猎作响。她指尖抚过腕间银铃索,冰昙花纹在月下泛着幽蓝冷光。
“夫人!西南角破了!”暗卫统领漠北孤星浑身是血撞开月洞门。
话音未落,三支透骨钉已钉入他后心,血珠溅在顾怀瑾眉心朱砂痣上,凝成冰晶。
三十六道黑影如毒蛇出洞,刀锋割裂漫天飞雪。
“墨武傀儡阵?”
她瞳孔倒映着黑衣人胸前的曼陀罗刺青,腕间银铃已震出七十二枚冰魄针。
针尖穿透雪幕时突然折射寒光,竟在夜空中织就星斗图谱——正是当年星枢台上破解墨无殇的“天河引”秘术。
其中一个黑衣人双刀交错,西域火蜥毒从刃口喷涌而出。
毒雾触及檐角冰凌,瞬间凝成血色蛛网罩下。
顾怀瑾足尖轻点,整个人倒悬着滑过蛛网缝隙。
“起阵!”她咬破舌尖将血珠弹向银铃索。
冰蓝真气顺着金丝暴涨,庭院十二根蟠龙柱轰然炸裂,冰渣裹着当年武林大会残留的玄铁碎片,化作万千利刃回旋。
三个黑衣人被玄铁风暴绞成血雾,余者却踏着同伴尸身突进。
顾怀瑾突然收索回腕,千山暮雪剑在掌心旋出冰莲,剑锋过处积雪腾空凝成十八面冰棱镜。
“镜花水月!”
她剑指苍天,镜面同时折射月光。刺目寒光中,黑衣人眼前出现七十二道持剑幻影。
最年轻的刺客挥刀劈向虚影,却被真正的剑锋自腋下斜挑入心口——血花在冰镜上绽放时,竟似红梅落雪图。
黑衣人结阵掷出玄铁蒺藜,暗器穿透虚影钉入梁柱。
顾怀瑾真身突然自镜中跃出,剑锋自下而上挑开两人面甲——竟是三年前武林大会失踪的焚天门弟子!
“贪狼吞月局...”她瞳孔骤缩,右肩已被链刃贯穿。
“带世子离开!”顾怀瑾命令肖家暗卫组织昙影殿副统领庄司言。
说话间,她反手震碎腰间玉佩,冰蓝真气化作雁门关虚影。
十年前与肖定方共守边关时悟出的“孤烟千嶂”,此刻在侯府庭院重现。
黑衣首领双刀劈开冰幕,西域火蜥毒顺着刀气蔓延。
顾怀瑾并指抹过剑锋,鬓角冰昙簪骤然绽放,剑气如月华倾泻。
被斩断的毒雾在空中冻结,化作万千血色冰棱坠落。
东厢传来肖老太爷的怒吼,八十二斤的斩魂刀穿透两名刺客胸膛,枪杆上的玄鸟纹浸满鲜血。
老夫人银发染霜,手中龙头杖敲响地砖机关,星枢台龙脉图自冰面浮现。
“瑾儿!”老人将一木匣子塞进冰窖暗格,转身以血肉之躯挡住毒箭。
苍老手掌拍在顾怀瑾后心,毕生功力化作暖流涌入经脉:“带赞儿走...”
顾怀瑾瞳孔骤缩,九转银铃索破空而起,缠住三丈外刺客咽喉。
待银铃索缠住第七个黑衣人的咽喉时,顾怀瑾听见东南角冰层碎裂的脆响。
“娘亲救我!”
假肖赞的哭喊刺破雪幕。顾怀瑾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惊鸿步踏出时却比任何时候都快。
千山暮雪剑挑飞三柄淬毒柳叶刀,剑气震碎假肖钰脚边的火油罐。
“低头!”
她厉喝声中,把假肖赞和肖钰扑倒在地上。
西域火油泼在追击者身上,银铃索擦出火星点燃,三条火人惨叫着坠入冰窟。
假肖赞的裘衣仍被燎去半幅,露出内里泛蓝的玄冰肌理。
两道黑影突然自梁上扑下,弯刀交叉剪向肖赞脖颈。
顾怀瑾旋身掷出千山暮雪剑,剑锋穿透两人胸膛后钉在玄武冰雕上。
第一个黑衣人劈开冰窖铜门时,顾怀瑾正在三百丈外的摘星楼操控冰傀。
她腕间银铃索系着三十六根玄冰丝,借着月光在替身孩童关节处泛起微芒。
“娘亲!小心”
假肖赞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顾怀瑾的身前,他张开双臂将母亲护在身前,刺客的弯刀穿透少年单薄的后背,腰间玉佩随动作轻晃。
顾怀瑾看着假肖赞微笑着缓缓到在地上,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唯有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儿子苍白的脸上。
“哥哥”
假肖钰的哭声越发凄厉——这是天工阁设计的声纹机关,连抽噎的停顿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对不起...”她在漫天刀光里俯身亲吻孩子的额头。
黑衣人首领看着满身是血的顾怀瑾,说道:“冰肌玉骨皆战痕” 。
“瑾儿,跟我走”
顾怀瑾抬头望着眼前这个人,突然凄然一笑。
她以剑为杖缓缓站起,染血的素衣在狂风中翻卷如旗。
眉心朱砂痣突然迸发金光,药王谷嫡传的“渡厄金瞳”洞穿风雪——七十二处气机流转,三十六道杀招轨迹,尽数倒映在她琉璃般的瞳孔中。
“冰魄,来。”
轻唤声中,所有散落的冰针凌空汇聚。
千山暮雪剑引动星枢台残留的龙脉之气,在庭院上空凝成巨大的冰昙花虚影。
花瓣坠落的瞬间,每个黑衣人都看到自己最恐惧的幻象——青冥观主的噬魂幡、焚天门的烈焰、灵虚殿的墨傀,竟都在冰晶中重现。
顾怀瑾在幻境中央旋身起舞,伤口飞溅的血珠凝成赤色冰霰。
冰霰顺着下颌滴落在地面,顾怀瑾忽然想起肖定方曾说,她比武时抿唇的神态最是动人。
此刻她染血的贝齿咬住下唇,生生将涌到喉头的血咽回,朱砂痣在苍白面容上灼灼如星。
千山暮雪剑点出七星步,顾怀瑾冰昙真气逆冲任脉,她竟强行冲破药王谷禁术。
三千青丝寸寸成雪,眸中星河倒转,千山暮雪剑发出悲鸣。
最后一式“照世”展开时,三十六朵冰莲同时在庭院绽放。
莲心迸射的冰魄针穿透黑衣人眉心,却在触及首领瞬间被玄铁面具弹开。
顾怀瑾真身突然出现在锤影死角,左掌凝着冰魄真气拍向自己天灵盖! “昙华碎玉!”
九重冰爆自她周身炸开,霜色身影碎成万千冰晶。
每片棱镜都映着不同年岁的顾怀瑾——十四岁初执银铃索的少女,十八岁星枢台舞剑的新妇,二十二岁抱着肖赞哼童谣的母亲——此刻悉数化为致命杀器。
这是以自毁经脉为代价的禁术,当年师尊演示此招时警告过:碎玉功成时,冰肌玉骨皆作齑粉。
冰窖通风孔传来肖赞压抑的呜咽。五岁幼子蜷缩在兄长怀里,看着母亲染血的指尖在空中划出《太素阴阳经》最后一句:天地同悲,日月共泣。
“所谓照世...”
“...原是燃我冰魄,照他生路。”
有人说那夜听见冰昙花开的声音,有人说看见白衣女子在雪中舞剑。
只有关外老卒醉后喃喃:哪有什么传奇,不过是母亲死时,不肯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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