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宿舍门时,走廊尽头的老式挂钟刚敲响十点三十分。陈易攥着奖状的手已经沁出汗渍,白日里礼堂的喧嚣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他轻手轻脚绕过下铺熟睡的室友,把奖状平放在桌上,台灯昏黄的光晕里,烫金的“年级第一”四个字褪去了几分耀眼的锋芒。
手机震动的刹那,他以为是母亲发来的祝贺消息。屏幕亮起的瞬间,冷汗却顺着脊梁骨滑进后腰——来电显示赫然是市第一医院。
“喂?”话音未落,听筒里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陈易先生您好,您母亲突发脑出血,目前情况危急,请尽快来院......”
陈易的膝盖重重磕在桌角。室友翻身的响动惊得他踉跄着退到走廊,瓷砖的凉意透过拖鞋渗进脚底。
记忆突然闪回表彰大会上他在台上一边抽泣一遍演讲,引得台下响起阵阵掌声,而此刻那些温热的泪水仿佛都化作了医院惨白的无影灯。
他摸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里疯狂滑动,直到停在“沈睿”的名字上。
电话拨通前的三秒等待漫长得可怕。陈易靠在消防栓上,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混着走廊尽头洗衣机的嗡鸣。“喂?这么晚了......”沈睿的声音带着未消的困意,却在听见陈易压抑的抽气声后骤然清醒,“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妈......医院说病危。”陈易的声音破碎得像被撕碎的草稿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荒唐的举动,明明通讯录里存着舅舅、班主任的号码,可颤抖的手指却本能地按下了那个最熟悉的名字。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沈睿的声音裹着跑动的风声:“你先别急,在哪?我马上过来。”
陈易望着窗外浓稠的夜色,远处居民楼的灯火明明灭灭,像极了母亲病房里忽明忽暗的监护仪,“宿舍楼下......”他蹲下身,额头抵着冰凉的瓷砖,“沈睿,我好害怕。”
三十分钟后,沈睿踩着拖鞋跑来的模样让陈易喉咙发紧。少年外套扣子错着位,手里攥着不知从哪翻出的充电宝和纸巾。
“走,我陪你去医院。”他不由分说地揽过陈易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校服传来,“我妈认识医院的主任,路上我让他联系。”
出租车的顶灯刺破夜幕,陈易盯着计价器跳动的数字,忽然想起小时候发烧,母亲也是这样紧紧攥着他的手往医院跑。
泪水不受控地砸在膝盖上,沈睿默默抽了张纸巾递过来,又悄悄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披在他肩上。
医院长廊的消毒水味呛得人窒息。沈睿陪着陈易在手术室外踱步,看他把指甲掐进掌心,终于忍不住拽住他手腕:“阿姨吉人天相,你要是垮了,等她醒过来得多心疼?”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心上,陈易想起表彰大会上的发言,那些关于“追赶光”的誓言,此刻却在生死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凌晨两点,手术室的红灯熄灭。医生摘下口罩说“暂时脱离危险”的瞬间,陈易双腿一软跌坐在长椅上。
沈睿递来温热的矿泉水,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去看看阿姨吧,我在这等你。”
推开病房门的刹那,仪器的滴答声混着母亲微弱的呼吸声。陈易轻轻握住那只插着输液管的手,指腹摩挲着母亲掌心的老茧。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沈睿发来的消息:“我买了粥,等你出来吃点东西。”
窗外的夜色渐淡,陈易望着母亲苍白的脸,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最绝望的时刻会拨通那个号码。
有些陪伴早已刻进生命,如同暗夜里的微光,总能在最黑暗的时刻,指引着人找到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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