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春日里愈发刺鼻,陈易握着母亲微凉的手,看着点滴顺着透明导管缓缓坠落。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沈睿轻轻推开病房门,保温桶里飘出的小米粥香气驱散了几分沉闷。
“刚熬好的,加了山药和红枣。”他说话时目光始终落在陈易泛青的眼下,少年已经三天没好好合眼,白衬衫领口歪斜,发梢还沾着昨夜守夜时蹭到的消毒棉碎屑。
陈易点点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你昨天不是说要月考复习......”话没说完就被沈睿塞了个温热的鸡蛋在手里。
“少废话。”少年别过脸去铺床尾的折叠椅,军绿色外套下摆扫过床头柜,露出里面夹着的英语单词本,“我妈说照顾病人得两个人换班,你现在黑眼圈比国宝还重。”
晨光透过百叶窗洒在沈睿后颈,陈易突然想起表彰大会那天,他也想在观众席第三排看到这样的光线勾勒出少年紧张时微微发红的耳尖。保温桶里的热气氤氲开来,在两人之间织出一层朦胧的纱。
自从复合后,那些笨拙的温柔愈发不加掩饰——沈睿会在晨跑时多带一份早餐,陈易则默默把错题本上的笔记换成双色标注,方便沈睿区分重点。
“醒了!”沈睿突然的惊呼让陈易猛地抬头。母亲的睫毛在晨光中颤动,干涸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气音。
陈易几乎是扑到床边,握住那只插着留置针的手:“妈!我在!”泪水砸在床单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沈睿已经快步叫来护士。测量血压、检查瞳孔、调整输液速度......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他不知何时掏出了小本子,把医生说的每一个注意事项都仔细记下,连“翻身时注意引流管”这样的细节都用红笔圈出。
等病房重新安静下来,他变魔术般从书包里掏出一束用玻璃纸包好的向日葵:“楼下花店买的,阿姨肯定喜欢。”
接下来的日子,病房成了特殊的战场。沈睿每天五点起床熬粥,保温桶里变着花样炖乌鸡汤、山药粥;陈易则利用午休时间跑回家取换洗衣物,把母亲爱看的黄梅戏光盘塞进随身听。
某个深夜,陈易迷迷糊糊睁眼,看见沈睿坐在折叠椅上打盹,手里还攥着没写完的数学卷子,台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温柔地笼罩着床榻。
“这俩孩子......”隔壁床的阿姨总这样感叹。沈睿会在陈易妈妈想吃橘子时,细心地把每一瓣果肉的白筋都挑干净;陈易则记得沈睿乳糖不耐,买牛奶时特意换成豆浆。
阳光透过玻璃花瓶,在向日葵的花瓣上流转,病房里的空气渐渐染上暖意。
康复训练开始那天,陈易蹲在地上帮母亲系康复鞋的鞋带,沈睿在一旁扶着助行器,嘴里还念叨着医生教的动作要领。
母亲颤巍巍迈出第一步时,两个少年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直到老人稳稳站定,才爆发出比考满分还响亮的欢呼。
窗外的玉兰树沙沙作响,细碎的花瓣落在沈睿的肩头,又被陈易悄悄拂去。
傍晚的夕阳把病房染成蜂蜜色,沈睿在削苹果,果皮被他卷成漂亮的螺旋状。陈易妈妈靠在床头,忽然握住两个少年的手:“难为你们了。”
她的拇指摩挲着两人交叠的手背,“小睿就像我另一个儿子。”沈睿的耳尖瞬间通红,手里的苹果差点滚到地上,而陈易望着相触的三双手,突然觉得命运馈赠的苦难,原来也藏着最珍贵的礼物。
夜幕降临时,陈易和沈睿挤在折叠椅上补作业。月光爬上窗台,照着少年们交叠的笔尖。监护仪的滴答声里,偶尔响起翻动书页的轻响,还有沈睿压低声音讲解物理题的温柔絮语。
在这间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爱与希望正悄然生长,如同墙角那株向日葵,向着光的方向,永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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