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洛城浸在鸟鸣里,梧桐树的阴影在柏油路上摇晃。陈易站在五中校门口,校服领口别着崭新的校徽,金属边缘硌得锁骨生疼。三年前逃离这里时的狼狈突然涌上来——那时他攥着退学申请的手指都在发抖,而此刻,口袋里的抗抑郁药盒随着心跳轻轻碰撞。
高三十班的后门虚掩着,粉笔灰混着油墨的气息扑面而来。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坐沈睿旁边吧。”
这句话让陈易的手指骤然收紧,书包带子在掌心勒出红痕。讲台上的粉笔灰簌簌落下,后排传来窸窸窣的议论声,他却只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走过第一排时,钢笔尖划破草稿纸的声响突然停了。沈睿抬起头,额前碎发扫过睫毛,露出那双陈易在无数个失眠夜里见过的眼睛。少年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锁骨处还留着去年夏天游泳晒伤的痕迹。
“好久不见。”他声音很轻,轻得像初春落在湖面的雪,却震得陈易耳膜生疼。
课桌上的刻痕还在,歪歪扭扭的“CR”被新涂的修正液盖住一半。
陈易把课本放上去时,发现桌肚里躺着半块没吃完的橘子硬糖,糖纸在阳光里泛着琥珀色的光。这是沈睿的习惯——每当解不开数学题,就会往他手里塞颗糖。
第一节课是物理。沈睿的草稿纸推过来时,陈易的笔尖在电路图上洇出墨点。泛黄的纸边写着:“你妈妈的病好些了吗?”
十几个月前他离开洛城五中,转去省重点时,只给沈睿发了条“别找我”的短信,此刻却在这行字迹里尝到咸涩的铁锈味。
午休时沈睿把保温盒推过来,糖醋排骨的香气混着茉莉花茶的清香。
“食堂的菜还是那么难吃。”少年用筷子敲了敲他的饭盒,熟悉的动作让陈易喉咙发紧。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叶在沈睿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陈易突然想起初三那年,他们也是这样分食一盒饭菜,在堆满试卷的课桌上看云卷云舒。
放学铃声响起时,沈睿的单车已经停在走廊尽头。镀铬车把在夕阳下闪着光,后座绑着的篮球微微晃动。
“顺路。”他晃了晃电动车钥匙,陈易盯着他腕间褪色的红绳——那是自己生日时随手编的,没想到竟戴了三年。
穿过老城区的青石板路,沈睿突然刹车。巷口的糖画摊还在,转盘上的龙和凤被岁月磨得模糊。“要个蝴蝶?”少年不等回答,已经掏出手机。竹签上的糖稀拉出金线,在暮色里凝成半透明的翅膀。
陈易咬下糖翅时,甜味混着沈睿身上的茉莉香水味,恍惚间回到了十五岁的夏夜。
车铃在巷子里回荡,沈睿突然开口:“其实那天我看见你了。”
陈易差点从后座摔下来,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纠缠成复杂的图案。“你在酒吧门口躲雨,”少年的声音被风吹散,“我在街对面站了整整半小时。”
梧桐叶扑簌簌落在车筐里。陈易望着沈睿后颈新生的碎发,突然想起母亲说的话:“爱一个人,就像接住坠落的月亮。”
他伸手握住车座后的栏杆,指尖触到沈睿校服上残留的茉莉香,那些未说出口的道歉与思念,终于在晚风里化作绵长的叹息。
当月光爬上教学楼的钟楼,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温柔,陈易摸着桌角新生的刻痕——这次是完整的"CY+SR",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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