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陈易不是第一次听到“同性恋”这三个字。班里总有些男生拿这个当玩笑，开黄腔，语气里带着轻佻的恶意，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可刚才沈睿的反应太自然了，自然得让他突然意识到，那些藏在玩笑里的恶意有多可笑。

他想起上周体育课，林庚被男生起哄说“不像女生”时红着的眼眶；想起她总在午休时躲在图书馆，偷偷看一本封面磨损的诗集；想起刚才她坦白时，声音里藏着的忐忑和勇气。

“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沈睿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带着点好奇，却没有丝毫窥探的意味。

林庚把糖放进嘴里，橘子的甜意漫开，让她放松了不少：“有啊，是隔壁班的文艺委员。”她说到那个人时，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她画画特别好，上次校庆晚会，她画的板报里有朵向日葵，跟我小时候奶奶种的一模一样。”

沈睿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陈易站在拐角后，看见沈睿的侧脸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很长，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突然想起刚才在操场，沈睿射门后转身和他击掌时，指尖相触的瞬间那阵麻酥酥的电流。

原来喜欢是这样的啊。无论是喜欢男生，还是女生，眼里的光都是一样的。

“她知道吗？”沈睿问。

“还没说。”林庚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打算下次艺术节，送她一幅画试试。”

“加油。”沈睿弯了弯嘴角，“我觉得她会喜欢的。”

林庚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借你吉言！对了，这事你可别告诉别人啊，我就只敢跟你说。”

“放心吧。”沈睿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你的秘密，我不会说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林庚拿着糖蹦蹦跳跳地跑了，背影轻快得像卸下了千斤重担。沈睿转身准备走，却看见陈易从拐角处走出来。

“你在这儿多久了？”沈睿挑眉，语气里带着点惊讶。

陈易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手里的药盒被捏得有点变形。他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刚到。”顿了顿，他补充道，“听见你们说话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沈睿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里多了点探究：“那你……”

“没什么。”陈易打断他，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觉得林庚挺厉害的。”他想起刚才林庚说起喜欢的人时，眼里的光比操场上的阳光还要亮，“能说出来，很勇敢。”

沈睿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他走过来，伸手拍了拍陈易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传过来，带着点熟悉的暖意：“你不觉得……奇怪吗？”他故意用了林庚刚才说过的话。

陈易摇摇头，视线落在远处奔跑的人群上。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道跳跃的线。“为什么会奇怪？就像我喜欢你一样。”他学着沈睿刚才的语气，“男朋友。”

陈易却在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忽然掠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就像他每次看到沈睿时，心跳总会漏掉半拍一样，不也是很自然的事吗？

沈睿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今天的阳光好像格外温柔。他弯腰捡起刚才掉落的物理题集，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走了，再不去操场，球都被他们抢走了。”

“嗯。”陈易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两人并肩走着，影子在地上慢慢靠近，最后交叠在一起。香樟树的叶子还在沙沙作响，像在替谁保守着秘密，又像在悄悄诉说着什么。

陈易攥着药盒的手慢慢松开，掌心沁出的薄汗在风里渐渐变凉，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轻快，像解开了某个缠绕很久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