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风裹着湿冷的雨丝敲在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沈睿抱着刚洗好的校服走进寝室时，脚底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手里的搪瓷杯脱手而出，半杯冷水精准地泼在自己的床铺上。
深色的水渍以惊人的速度洇开，迅速浸透了床单和枕套。他愣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杯壁的凉意，耳边是同寝男生的惊呼：“我靠，你这床今晚没法睡了啊！”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沈睿蹲下身，伸手按了按湿透的床单，冰凉的潮气顺着指尖爬上来。这时，寝室门被推开，班主任拿着点名册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皱起了眉：“怎么回事？”
“老师，沈睿把水洒床上了。”下铺的男生抢先回答，“这天气估计晾到明天也干不了。”
班主任的目光扫过湿漉漉的床铺，又看了看窗外的瓢泼大雨，最终落在刚从外面回来的陈易身上。陈易手里还攥着没看完的物理卷子，额前的碎发被雨打湿，服帖地贴在眉骨上。
“陈易，”班主任指了指沈睿的床铺，“今晚让沈睿跟你挤一下吧，两个人睡应该够。”
陈易的笔尖顿了顿，墨水滴在卷子上晕开一个小团。他抬起头，正好对上沈睿看过来的目光，少年的睫毛上还沾着点水汽，眼神里带着点无措，像只被雨淋湿的猫。
“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比平时低了些。
晚自习结束后，寝室里的灯陆续熄灭。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了又暗，沈睿抱着换下来的干净枕套，站在陈易的床边，不知手脚该往哪放。
陈易已经铺好了床，把靠墙的一侧让了出来，自己坐在床沿擦头发。毛巾摩擦发丝的声音在安静的寝室里格外清晰，沈睿看着他露出的一截脖颈，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滚动，突然觉得空气有点闷。
“上来吧，床够宽。”陈易放下毛巾，往里面挪了挪，床垫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沈睿嗯了一声，掀开被子的一角钻进去时，尽量让自己的身体贴着墙壁，与陈易保持着一拳的距离。被子上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混着陈易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像春日里晒过的棉被，让人莫名安心。
寝室里只剩下窗外的雨声。沈睿背对着陈易，能清晰地听见身后传来的呼吸声，均匀而平稳，像落在湖面的雨滴，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他攥着枕套的手慢慢收紧，指尖掐进掌心，试图忽略那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陈易突然翻了个身。沈睿的后背瞬间绷紧，感觉对方的肩膀似乎碰到了自己的，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睡衣渗过来，像电流一样窜过皮肤。
“冷吗？”陈易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不冷。”沈睿的声音有点发紧，他能感觉到陈易的呼吸落在自己的后颈上，带着点潮湿的暖意。
又安静了片刻，陈易再次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窗外的雨：“今天物理卷子最后一道题，你听懂了吗？”
沈睿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听懂了，就是磁场方向容易搞反。”他侧过头，能看见陈易的轮廓在微弱的光线下起伏，“你错了？”
“嗯，步骤对了，方向写反了。”陈易的声音里带着点懊恼，“当时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睿想起下午自习时，陈易总是盯着窗外看，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眼神飘忽。他想问在想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明天我给你讲讲？”
“好。”陈易应着，又翻了个身，这次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沈睿甚至能感觉到他手臂的温度。
雨声渐渐小了，变成淅淅沥沥的轻响。沈睿的睡意慢慢涌上来，意识模糊间，感觉身后的人动了动，似乎往他这边靠了靠。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睡意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屏住呼吸，听着陈易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绵长，应该是睡着了。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沈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黑暗里，感官被无限放大，他能闻到陈易头发上的薄荷洗发水味，能听见他偶尔翻身时布料摩擦的声音，能感觉到床垫因为对方的呼吸而产生的细微起伏。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手腕突然被轻轻碰了一下。沈睿猛地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见陈易的手搭在两人之间，指尖离他的手腕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少年的手指很长，指节分明，即使在夜里也能看出皮肤的白皙。沈睿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移，落在他的脸上。
陈易应该是真的睡着了，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嘴唇微微抿着，像在做什么梦。
沈睿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他小心翼翼地往墙边挪了挪，想避开那只手，却不小心碰到了陈易的胳膊。
对方似乎被惊扰了，眉头轻轻皱了皱，手却顺势搭了过来，掌心贴在他的手腕上。
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沈睿的身体瞬间僵住。陈易的掌心带着点汗湿的潮气，温度却很高，烫得他皮肤发麻。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脉搏的跳动，与自己的心跳重叠在一起，咚、咚、咚，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他想抽回手，又怕吵醒陈易，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任由那只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
沈睿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脑子里乱成一团，一会儿想起白天在操场，陈易进球后朝他跑来时飞扬的衣角；一会儿想起医务室里，对方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过来的触感；一会儿又想起刚才那只搭在手腕上的手，指尖似乎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清冷的光。陈易的呼吸变得更加均匀，搭在他手腕上的手也放松了些，却没有移开的意思。
沈睿慢慢转过头，看着陈易熟睡的侧脸。月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镀了层银边，嘴唇的轮廓在夜里显得格外柔和。
他突然想起初三时，两人第一次一起睡是在夏令营，也是这样挤在一张小床上，陈易夜里翻身时把胳膊压在他身上，第二天醒来还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那时的心跳好像也没这么快。
沈睿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手腕轻轻动了动。陈易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动作。他盯着那只手看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对方的指腹。
柔软的触感传来，带着点薄汗的湿润。陈易没醒，只是呼吸乱了半拍。沈睿的心跳更快了，他像做贼一样，飞快地收回手，贴在自己的胸口，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挣脱束缚。
窗外的月光渐渐移动，照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沈睿看着那只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突然觉得，这雨声、这月光、这安静的寝室，还有身边温热的人，好像都变成了秘密，被藏在这漫漫长夜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他闭上眼睛，把脸埋进枕套里，那里有陈易的味道，干净而温暖。睡意再次涌上来，这次带着点安心的甜。迷迷糊糊间，他感觉陈易的手又动了动，这次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很轻，像怕弄疼他。
沈睿没有再动，任由那只手握着。黑暗里，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心跳声与对方的呼吸渐渐同步，像一首安静的夜曲，在雨声渐歇的凌晨，悄悄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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