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赛前一周的深夜，苏晚被手机震动惊醒。屏幕上显示"父亲"两个字，让她瞬间清醒。父亲从不在这个时间打电话。
"爸？"
"晚晚..."父亲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我...在医院。"
苏晚的手指死死攥住被单："怎么回事？"
"公司出了点问题...血压突然升高..."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不严重，但医生说要观察两天。"
"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
"不用！"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你专心准备比赛。我只是...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刺进苏晚的心脏。在她的记忆里，父亲从未如此脆弱，也从未表达过这样简单的情感需求。
"爸，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公司可能要破产。"父亲终于说，声音低沉，"审计出了问题，资金链断裂...我这几年太急功近利了。"
苏晚的眼前浮现出父亲办公室墙上那些"年度杰出企业家"的奖状，那是他毕生的骄傲。
"会有办法的，"她机械地安慰道，"您先好好休息。"
挂断电话后，苏晚坐在床边，盯着墙上全国学术联赛的海报。如果父亲的公司真的破产，大学学费怎么办？也许她应该放弃比赛，去找份工作...
手机再次震动，是周沉的消息："还醒着？"
苏晚犹豫了一下，回复："嗯，我爸住院了。"
对话框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然后停顿，又显示"正在输入"，反复几次后，周沉只发来一句："需要我过去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让苏晚的眼泪突然涌出来。她抹了把脸，回复："不用，明天再说。"
"好。有事随时打电话。"周沉回复，"我通宵。"
苏晚知道他在为复赛做准备。本该全身心投入备战的时刻，她却在这里为家事分心。一种强烈的愧疚感席卷而来。
...
第二天清晨，苏晚顶着黑眼圈来到教室，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放着一个保温杯和一份早餐。杯子里是她喜欢的茉莉花茶，早餐是三明治和水果，旁边附着一张纸条："吃完去图书馆找我。——Z"
林妙妙凑过来："哇哦，周大学霸亲自送早餐？你们俩..."
"别胡说。"苏晚低声打断，却忍不住摸了摸那张纸条，指腹轻轻擦过那个简洁的"Z"。
图书馆角落，周沉被一堆参考书和笔记本电脑包围。看到苏晚走近，他立刻合上电脑。
"你父亲怎么样？"
"初步诊断是高血压和过度疲劳。"苏晚坐下，声音疲惫，"公司出了点问题..."
周沉安静地听着她简述情况，眉头越皱越紧。"你需要去医院看他吗？"
"他说不用，让我专心准备比赛。"苏晚苦笑，"典型的我爸，生病了还惦记着我的成绩。"
周沉沉思片刻，突然打开电脑快速输入什么。"我爸认识几个商业律师和会计师，"他解释道，"也许能帮上忙。"
苏晚瞪大眼睛："你...你不用这样..."
"举手之劳。"周沉轻描淡写地说，眼睛仍盯着屏幕，"复赛的模拟题我整理好了，你先看这个。"他推过来一个文件夹。
苏晚翻开文件夹，里面是周沉手写的解题思路和重点预测，字迹工整得不像他平时的风格。最后一页还附了一张便签："别想着放弃比赛。学费有问题可以申请助学贷款，或者..."便签在这里中断，像是写的人突然改变了主意。
"或者什么？"苏晚抬头问。
周沉避开她的目光："或者...我父亲的公司有奖学金项目。"
苏晚知道这不是他原本想说的。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周沉会提出帮她支付学费。这个念头既让她感动又让她不安。
"谢谢，但不用了。"她轻声说，"我会想办法的。"
周沉点点头，似乎理解她的骄傲。"那至少让我帮你复习。你父亲会希望你好好比赛。"
是的，父亲会希望她赢，即使躺在病床上。这个认知让苏晚胸口发闷。她机械地翻开资料，试图集中注意力，但那些公式和文字在眼前跳动，毫无意义。
"苏晚。"周沉突然叫她名字，声音异常柔和，"深呼吸。"
她照做了，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再来一次。"
几次深呼吸后，苏晚感觉好了一点。"抱歉，我有点..."
"不用道歉。"周沉打断她，"我们今天就复习到这里。你需要休息。"
"但是复赛..."
"复赛不重要。"周沉坚定地说，"至少没你的健康重要。"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苏晚心底某个紧锁的门。从小到大，她听过无数"要努力""要争第一"的嘱咐，却很少有人告诉她"你比比赛重要"。
"我想去看看我爸。"她突然决定。
周沉似乎早就料到："我叫了车，十分钟后到校门口。"
...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让苏晚想起母亲去世的那天。她站在病房门外，突然不敢进去。
"我在外面等你。"周沉说。
苏晚独自走进病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一向威严的父亲蜷缩在病床上，看起来苍老而脆弱。床头柜上的公司文件散乱地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幕。
"爸！医生说你需要休息！"
父亲勉强坐起来："公司现在..."
"公司比你的命还重要吗？"苏晚的声音突然提高，"就像我的成绩比我的健康重要一样？"
父亲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女儿会这样说话。苏晚自己也吓了一跳，这些话像是一直藏在心底，今天终于找到了出口。
"晚晚..."
"妈临走前跟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苏晚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说'别给晚晚太大压力'，可你呢？这些年你..."
父亲的脸变得灰白。他伸手想拉苏晚，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我...我只是想让你有出息..."
"可我想要的是爸爸！"苏晚几乎是喊了出来，"不是一个永远对我不满意的监工！"
这句话在病房里炸开，随后是长久的沉默。父亲的手无力地垂在床边，眼睛里闪着泪光。
"对不起，晚晚。"他最终说道，声音哽咽，"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单亲父亲..."
苏晚扑进父亲怀里，多年来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大哭。父亲轻拍她的背，像她小时候那样。
"公司的事会有办法的，"父亲低声说，"你去比赛，别担心这些。"
苏晚抬起头："如果...如果我想放弃比赛呢？"
"为什么？"
"家里需要钱..."
父亲的表情变得严肃："绝对不行。你的学业比什么都重要。我已经联系了几个老朋友，公司不会那么快倒闭。"他顿了顿，"再说...你那个同学，周沉，他父亲今早派人联系了我。"
苏晚瞪大眼睛："什么？"
"周氏集团的财务顾问团队，主动提出帮我们做债务重组。"父亲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他父亲的，但这是个转机。"
苏晚想起周沉今早在电脑前忙碌的样子，心脏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
...
回到学校已是深夜。苏晚本想直接回宿舍，却鬼使神差地走向了空教室。果然，周沉在那里，面前摊着书本和笔记本电脑。
"你父亲怎么样？"他抬头问。
"好多了。"苏晚在他旁边坐下，"谢谢你...为你所做的一切。"
周沉轻轻摇头："没什么。"
"不，这很重要。"苏晚直视他的眼睛，"为什么帮我？"
周沉移开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因为...我知道失去至亲是什么感觉。不想看你经历这些。"
这个回答让苏晚胸口发紧。她突然注意到周沉电脑桌面上有一个文件夹，名字是"SW"。在她来得及问之前，周沉迅速合上了电脑。
"那是什么？"她忍不住问。
周沉的耳根微微发红："没什么。"
"SW...是我名字的缩写？"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周沉最终叹了口气，重新打开电脑，点开那个文件夹。里面是几十个视频文件，标题都是日期和比赛名称。
"我的演讲比赛视频？"苏晚惊讶地认出来，"你从哪里...这些有些是初中时的！"
"学校档案室有备份。"周沉的声音很低，"我...只是想了解你。"
这个平时冷漠寡言的男生，竟然默默收集了她所有的比赛视频。苏晚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为什么？"
周沉深吸一口气："因为...你站在台上时，眼睛里有一种光芒。好像什么都不怕。"他停顿了一下，"我很羡慕。"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苏晚理解周沉的新角度。原来他的冷漠不是傲慢，而是自我保护；他的关注不是偶然，而是向往。
"你知道吗，"苏晚轻声说，"我其实每次上台前都怕得要死。"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指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自我激励语录，"这些都是为了掩饰恐惧。"
周沉看着那些字句，突然笑了："我们真是两个极端。你假装勇敢，我假装不在乎。"
"但我们现在不用假装了，对吧？"
两人相视一笑，某种无形的屏障在这一刻消失了。苏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终于可以卸下所有伪装。
"我爸爸说...你父亲派人帮了他。"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沉的表情变得复杂："我给我父亲发了一封邮件。我们...关系不太好。"
"因为音乐？"
"因为人生选择。"周沉靠在椅背上，"他希望我继承家业，我却只想研究理论物理。我们上次说话还是三个月前。"
苏晚想起自己与父亲的冲突，突然理解了周沉的处境。"谢谢你为我破例。"
周沉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这个简单的接触让苏晚心跳加速。
他们聊到深夜，不再是关于比赛或学习，而是关于梦想、恐惧和那些从未对人言说的心事。苏晚讲述她对失败的恐惧，周沉则分享他对成功的抗拒。两个看似对立却本质相似的心灵，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找到了共鸣。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时，苏晚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靠在了周沉肩上。她没有移开，反而更贴近了一些。
"天亮了。"周沉轻声说。
苏晚抬起头，发现他正注视着自己，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在晨光的映照下，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周沉愣住了，随后慢慢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不是那种转瞬即逝的冷笑，而是一个真实的、温暖的笑容。他伸手将苏晚拉入怀中，两人紧紧相拥，像是找到了失落已久的另一半自己。
在这个黎明的拥抱中，苏晚明白了一件事：无论比赛结果如何，无论家庭面临什么困难，至少此刻，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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