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蜂巢余烬

书名:白狐与青刃
作者:爱嗲赵的小迷妹

任少白跳窗落地时,脚踝被巷壁的碎石硌了一下,钝痛顺着小腿往上爬。丁易青伸手扶了他一把,掌心的温度透过西装面料传过来,比昨晚弄堂里的夜风暖些。“能走吗?”她声音压得低,眼尾的痣在巷口路灯的余光里闪了闪,像颗藏在暗处的星。

“没事。”任少白站稳,借着丁易青的力踉跄了两步,目光扫过巷口——烟馆方向已经传来砸门声,76号的人该是撞开了包间门,用不了半分钟就会追过来。他拽住丁易青的手腕,往巷子深处跑:“往这边,老茶说过有条近路通霞飞路。”

两人踩着巷子里的积水,脚步声混着远处的喊杀声,在窄巷里撞得嗡嗡响。丁易青的粉色旗袍下摆沾了泥,跑起来却依旧利落,像只被风追着的白蝶。跑到巷子尽头,任少白推开一扇虚掩的木门,里面是间废弃的纺织厂,机器蒙着厚灰,月光从破损的天窗漏进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

“躲在这里,他们搜不到。”任少白拉着丁易青躲到一台织布机后,两人贴着冰冷的铁皮,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人在喊:“仔细搜!别让他们跑了!”

丁易青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递给他:“擦下脸,刚才溅到血了。”任少白接过,才发现自己下颌沾了点张启山的血,擦干净时,指尖碰到手帕上绣的细梅——和他那把匕首鞘上的花纹一样。

“你手帕上的梅花……”他话没说完,就被丁易青按住了嘴。她指了指织布机外,几个穿黑短打的身影正举着灯往里走,灯光扫过机器的铁架,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两人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走远,丁易青才松开手,指尖还带着点刚才按在他唇上的凉意。“是‘上不封顶’的标记,”她低声解释,“老松说,只要带着这个,不管在哪,自己人都能认出。”

任少白想起老松昨天说的话,想起丁易青父亲的事,心里突然软了块地方。他从怀里掏出赵四的公文包,打开,借着月光翻里面的文件——除了军统联络点的地址,还有张手绘的沪东军火库地图,上面用红笔标着袭击路线和时间:下周三凌晨三点。

“他们要动军火库。”任少白把地图递给丁易青,“得赶紧把消息传给老松,不然兄弟们就危险了。”

丁易青接过地图,看了眼,眉头皱起来:“沪东军火库是军统在上海最重要的弹药库,要是被端了,以后行动就难了。我明天去76号探探口风,看看能不能查到更多细节,比如他们带多少人,用什么武器。”

“太危险了。”任少白立刻反对,“赵四和张启山死了,76号肯定会查,你现在去打听,容易被怀疑。”

“我是76号的人,问几句行动细节,没人会怀疑。”丁易青把地图叠好,塞进他怀里,“你明天把消息传给老松,让他提前准备。我们后天在蓝调咖啡馆见,我把查到的情况告诉你——还是老位置,二楼靠窗的藤椅。”

任少白还想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几声枪响,接着是人的惨叫声。丁易青脸色微变:“是军统的人,应该是老松派来接应的。我们得走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两人从织布机后出来,借着月光往纺织厂的后门走。后门被铁链锁着,任少白从口袋里掏出墨砚给的匕首,插进铁链的缝隙里,用力一撬,“咔嗒”一声,铁链断了。他推开门,外面是条僻静的马路,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灯闪了两下——是接应的车。

“上车。”丁易青推了他一把,“我自己回去,76号的车在前面路口等我。”

“你……”任少白看着她,想说“小心”,却又觉得多余。丁易青笑了笑,眼尾的痣勾了勾,转身就往路口走,粉色旗袍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个模糊的轮廓,像被月光揉碎的雪。

任少白上车,司机是军统的人,代号“老轮”。“白狐同志,没事吧?”老轮问,发动了汽车。

“没事,消息拿到了。”任少白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丁易青的身影——馄饨摊前她笑着喊“哥”的样子,包间里她飞匕首的样子,纺织厂后她推自己上车的样子。他摸了摸怀里的地图,又摸了摸口袋里的“双妹牌”雪花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不再是空落落的。

汽车开到裁缝铺门口,老针已经在门口等了。任少白下车,把公文包递给老针:“里面有76号袭击军火库的消息,还有张地图,你赶紧交给老松。”

“好,我现在就去。”老针接过公文包,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递给任少白,“这是老松让我给你的,说是治脚踝的药,他知道你今晚可能会受伤。”

任少白接过布包,心里一暖——老松什么都想到了。他点点头,走进裁缝铺,里屋的床还是铺得整整齐齐的,他坐下,脱下鞋子,脚踝已经肿了,青了一大块。他打开布包,里面是瓶药膏,闻着有股草药味,涂在脚踝上,凉丝丝的,疼得轻了些。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没睡着。他想起张启山说的刘胖子和小林,想起丁易青明天要去76号探口风,心里总觉得不安。他掏出怀表,打开,妹妹的照片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小妹,”他轻声说,“哥一定会保护好丁易青,保护好所有抗日的同志,不会再让任何人受伤害。”

第二天早上,任少白醒来时,脚踝已经不怎么疼了。老针端着早饭进来,放在桌上:“白狐,老松让你今天别出去,就在这里待着,等丁易青后天的消息。刘胖子和小林那边,他已经派其他人去查了,不用你操心。”

“好。”任少白点头,接过早饭,是碗粥和两个包子,味道很家常,像他小时候妈妈做的。

他在裁缝铺待了一天,帮老针缝衣服,听老针讲以前的事——老针年轻时也是军统的特工,后来受伤了,就留在上海开了家裁缝铺,做了联络点的负责人。“我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就想多杀几个日本人,多救几个同志。”老针缝着衣服,语气很平淡,却带着股韧劲儿。

任少白听着,心里更坚定了——他一定要完成任务,一定要让上海的天,早点亮起来。

第三天下午,任少白准时来到蓝调咖啡馆。二楼靠窗的藤椅空着,他坐下,点了杯威士忌,指尖夹着雪茄,却没点燃,目光盯着斜对面的大通洋行,等着丁易青。

风铃叮当作响,丁易青走了进来。她穿了件黑色的旗袍,领口别着枚珍珠胸针,头发盘得整齐,看起来比前两天更端庄,眼尾的痣在灯光下显得更亮了。她径直走到二楼,坐在任少白对面,手里拎着个黑色的手袋。

“怎么样?查到了吗?”任少白问,声音压得低。

“查到了。”丁易青从手袋里掏出张纸条,推给他,“刘胖子负责准备武器,小林负责和日本人对接,他们这次带五十个人,都是76号的精英,还带了两门迫击炮,想直接炸了军火库的大门。”

任少白接过纸条,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眉头皱起来:“五十个人,还有迫击炮,不好对付。”

“还有,”丁易青喝了口咖啡,声音更低了,“我听李三说,周佛海怀疑有内鬼,想在袭击军火库后,清理76号的人——他怀疑我了。”

任少白心里一紧:“他怀疑你?那你怎么办?”

“没事,我有办法应付。”丁易青笑了笑,眼尾的痣勾了勾,却没之前的暖,多了点冷,“我已经给老松传了消息,让他在袭击那天,故意放76号的人进去,然后在军火库周围埋伏,一网打尽——包括刘胖子和小林。”

“故意放他们进去?”任少白一愣,“那军火库的弹药怎么办?”

“老松已经安排人,把里面的弹药转移了,只留下些空箱子,还有几箱炸药,到时候一起炸了,让周佛海以为军火库真的被端了。”丁易青解释,“这样既能除掉刘胖子和小林,又能让周佛海不怀疑我,一举两得。”

任少白明白了,老松和丁易青早就计划好了,他只是个执行者。“好,我听你们的。”

“还有,”丁易青从手袋里掏出个小巧的收音机,递给任少白,“这是发报机,伪装成了收音机,你明天把它带到军火库附近的阁楼里,负责和老松联络,一旦76号的人到了,就发信号。”

任少白接过收音机,摸了摸,很轻,看不出是发报机。“我知道了。”

丁易青喝完咖啡,站起身:“我得走了,周佛海让我回去开会,再晚就露馅了。”她走到楼梯口,又回头看了任少白一眼,眼尾的痣闪了闪,“明天小心,别让自己受伤。”

任少白点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下,心里又开始不安——他总觉得,这次任务不会那么顺利,周佛海既然怀疑丁易青,肯定会有后手。

他喝完威士忌,拿起收音机,走出咖啡馆,沿着霞飞路往裁缝铺走。天已经黑了,路灯的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像碎了的金子。他握紧手里的收音机,心里暗暗发誓:明天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他都要保护好丁易青,保护好所有同志,一定要让这次任务成功。

回到裁缝铺,老针已经在等他了。“白狐,都准备好了吗?”老针问,递给他一把手枪,“这是老松给你的,里面压了十发子弹,还有消音器,明天用得上。”

任少白接过手枪,塞进怀里:“准备好了。”

“明天凌晨两点,你去军火库附近的阁楼,老松会派两个人接应你。”老针又说,“记住,一旦发完信号,就立刻撤离,别恋战。”

“我知道。”任少白点头,走进里屋,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想起丁易青明天要和76号的人一起去军火库,想起周佛海的怀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慌。

他掏出怀表,打开,妹妹的照片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小妹,”他轻声说,“哥明天一定会平安回来,一定会保护好丁易青,你放心。”

凌晨一点,任少白起床,穿上黑色的短打,把收音机和手枪塞进怀里,跟着老针走出裁缝铺。外面的天很黑,只有几颗星星挂在天上,风里带着点凉意。老轮已经在门口等了,他上车,汽车往沪东军火库的方向开去。

凌晨两点,汽车停在阁楼附近的巷子里。任少白下车,老轮递给她一个手电筒:“小心点,阁楼里可能有老鼠。”

“知道了。”任少白点头,接过手电筒,走进巷子,往阁楼的方向走。阁楼很旧,楼梯是木制的,踩上去“嘎吱”响。他走到二楼,里面有两个穿黑色短打的男人,看见他,点了点头:“白狐同志?我们是来接应你的。”

“嗯。”任少白点头,走到窗边,打开收音机,调试着频率——和老松约定的频率是750千赫。他戴上耳机,里面传来“沙沙”的声音,很快,老松的声音传了过来:“白狐,收到请回答。”

“收到,一切正常。”任少白说,眼睛盯着窗外的军火库——军火库的大门紧闭,周围很安静,只有几个守卫在巡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凌晨三点,远处传来汽车的引擎声——76号的人来了。任少白立刻拿起收音机:“老松,目标出现,共五辆车,大概五十个人。”

“收到,按计划行事。”老松的声音传来。

任少白放下收音机,掏出枪,瞄准窗外的守卫。76号的车停在军火库门口,刘胖子和小林从车上下来,指挥着人搬迫击炮,准备炸门。

“砰!”任少白扣动扳机,消音器把枪声压得极低,一个守卫倒了下去。其他守卫立刻警觉,举着枪四处张望,却没发现阁楼里的任少白。

刘胖子和小林没在意,继续指挥着人炸门——“轰隆”一声,军火库的大门被炸开了,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到东西。

“冲进去!”刘胖子喊,手一挥,76号的人举着枪,往军火库里面冲。

任少白立刻拿起收音机:“老松,目标已经进入军火库,可以行动了。”

“收到。”老松的声音传来。

很快,军火库周围传来枪声——老松的人开始行动了。76号的人慌了,想往外面跑,却被老松的人堵在了里面,枪声和惨叫声混在一起,在凌晨的夜空里显得格外刺耳。

任少白看着窗外,心里松了口气——任务成功了。可他突然想起丁易青,她应该也在里面,不知道有没有事。

他刚要拿起收音机,问老松丁易青的情况,阁楼的门突然被踹开了——几个穿黑色短打的男人冲了进来,手里拿着枪,对着他:“不许动!”

任少白心里一紧——是周佛海的人!他没来得及掏枪,就被人按在了地上,手腕被手铐铐住了。

“把他带下去,交给周处长。”为首的男人说,声音很冷。

任少白被人拖着往楼下走,心里却想着丁易青——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被抓了?

他被塞进一辆黑色的轿车,汽车往76号的方向开去。他知道,这次他凶多吉少,可他不后悔——只要任务成功了,只要丁易青平安,他就算死,也值得。

汽车停在76号的门口,任少白被人拖下车,走进大楼,往周佛海的办公室走去。他心里暗暗发誓:就算是死,他也不会说出任何关于军统和丁易青的事,他要保护好他们,保护好所有抗日的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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