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砰”的一声脆响打破了沉寂。
王晖成将手中的水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血珀色的酒液飞溅在价值百万的地板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痕迹。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儿子面前,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显眼,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这些年纵容你胡闹也就罢了,如今连一辰都成家了,你也三十四了!难道要守着个养子过一辈子?”
王一博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修长的手指在身侧攥得发白,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隐约可见。他微微抬起下颌,深棕色的瞳仁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奢华的宴会厅里,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芒,却驱散不了空气中的寒意。餐桌上摆满了米其林三星主厨精心烹制的佳肴,银质餐具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却无人落座。宾客们屏息凝神,连侍者都识趣地退到了角落。
“父亲,”王一博薄唇轻启,“我的私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放肆!”王晖成大怒,指着他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在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你作为王家的继承人,传宗接代是你的本分!”
“本分?”王一博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那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眸直直望向这个自幼就偏心的父亲,眼底翻涌着难以言说的痛楚,“当年您把我赶出家门时,可曾想过'本分'二字?后来将负债累累的博世丢给我收拾烂摊子时,又为何不提这是我的'本分'?”
“你……你……”王晖成气得嘴唇颤抖,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继母孙苡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保养得宜的脸上堆满假意的关切:“一博啊,你爸爸都是为了你好,为了王氏的将来……”
“就是就是!”眼看着父子俩剑拔弩张的气氛愈演愈烈,二叔王屹宇连忙挤进两人中间,圆滑地打着圆场。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陪着笑脸道:“大哥消消气,一博你也冷静点......咱们骨肉至亲的,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慢慢说?”
二婶李苑见状,立即柔声附和:“是啊是啊,家和万事兴。”
“一博啊,你爸也是为了你好……”小姑王意也道,她边说边用余光偷偷打量着站在王一博身后的肖战,眼神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王晖成锐利的目光扫过肖战,最后定格在大儿子脸上,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冰窖里传来:“你的婚事可以暂缓。但一辰刚成家,你这个做哥哥的,就把名下10%的股权转给他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客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肖战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那些或探究、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银针,一根根扎在他的身上,疼得他几乎窒息。
“呵~!”王一博忽地笑出声,那笑声却冷得像北极冰川碎裂的声响,“有本事让他亲自来拿。当年我接手博世时账上只剩一堆烂摊子,既然我能让它起死回生……”他顿了顿,眼神骤然凌厉,“自然……也能让它……万劫不复。”
这句话如同一枚炸弹在宴会厅里引爆。王晖成的脸色瞬间阴沉如铁,二叔王屹宇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其余亲戚更是噤若寒蝉。
觊觎博世的人太多,只是有心而无胆,只因他们清楚地知道,王一博这番话绝非虚言。这些年正是他雷厉风行的手段,才让濒临破产的博世起死回生,这些亲戚才得以继续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他们早已习惯了所有的需求都可以用金钱去换取。谁又愿意回到从前捉襟见肘的日子?
肖战低着头,眼眶早已泛红。他比谁都清楚,王一博迟迟不肯结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保护他。这些年来,无论外界如何非议,王一博始终将他护在羽翼之下,给予他无尽的宠爱与包容。
“小叔……”肖战轻轻拽住王一博的衣袖,声音轻得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吹散。
王一博转过身时,那双冷峻的眸子瞬间化作了春水。他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肖战冰凉的指尖,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传递着无声的安抚。
然而两人的细微动作就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众人眼中激起层层涟漪,那些或探究或敌视的目光顿时如利箭般射向肖战单薄的身影。
“就是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王晖成额角青筋暴起,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自从你收养了他,整个人都变了!”
王一博身形微动,将肖战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他挺拔的脊背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城墙,将所有的恶意隔绝在外:“父亲。”他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每个字都掷地有声,“请您注意言辞,小战是我的家人。”
在回头看向肖战时,他的目光坚定而温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
“我看你是被鬼迷心窍了!”王晖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肖战的手指都在发颤,“家人?他姓肖,不姓王。你要为了个外人,连家族百年基业都要拱手相让吗!”
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晕在肖战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下意识地往王一博身后躲了躲,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男人深邃的眼眸瞬间暗沉,握着他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窃窃私语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像毒蛇吐信般窸窸窣窣。
“这孩子到底什么来头……能让一博护了这么多年……”
“听说,他父母曾是刑警,但是出了意外。”说话的人突然噤声,意味深长地瞥了肖战一眼,“当年政府给的抚恤金可不少,肖家的远房亲戚要接他过去……只是,他选择了一博。”
“你没看见,这些年一博把他当宝贝似的宠着!上次杨董家公子不过说了句玩笑话,第二天就被调去非洲分公司了。”
“该不会……一博真要把老爷子留下的股份都给他吧!”
“天啊!我们这些有血缘关系的都没份,他一个外人凭什么?”
肖战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忍住即将决堤的泪水。这些年,即便有王一博的百般呵护,可王家上下对他的敌意依旧如影随形。
“我……我去下洗手间。”肖战声音轻得听不见。他仓皇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生怕再多停留一秒,就会在人前崩溃。
王一博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随即快步追了上去:“小战!”
洗手间的门被重重关上,肖战终于卸下所有的伪装,镜中的自己眼眶通红,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滚落,在下巴处汇聚成晶莹的水珠。瘦削的背抵着冰冷的瓷砖缓缓滑坐在地。
“小战……”王一博轻叩着门板,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心疼:“对不起……是小叔没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门内传来压抑的啜泣声,王一博的胸口像是被钝刀反复切割着。他将额头抵在门板上,喉结滚动间溢出沙哑的哀求:“小战,开开门好不好?让小叔看看你……”
肖战缓缓起身走到洗手台边,他将水龙头拧到最大,捧着冰凉的水拍在脸上,却浇不灭心头灼热的痛楚。十六岁情窦初开时,他就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早已爱上了这个收养他的男人,他的法定监护人。
这份禁忌的感情像野草般在心底疯长,却注定是一场无果的守望。
可他舍不得离开,哪怕永远只能以侄子的身份守在他身边。但如今,是不是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小战……”门外传来一声声轻唤,王一博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暖黄的廊灯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每个字都裹着化不开的温柔,又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其实……是小叔离不开你。”
是我自私地想要留住你,哪怕就这样养你一辈子......我也愿意。
每天清晨餐桌上那杯温度刚好的牛奶,深夜归家时永远亮着的那盏玄关灯,少年踮起脚尖为他系领带时泛红的耳尖......这些细碎的温暖早已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他心甘情愿地沉溺在其中。
镜中的肖战看着自己通红的眼眶,滚烫的泪水混着冰冷的水珠一起滑落。门外那温柔的声音越来越轻:“小叔的小战,不需要为生活奔波……只要健康快乐地长大……”
听到这轻柔的话语,肖战的眼泪流得越发急了。
王一博捂住胸口处,那里传来的钝痛让他不得不蜷起手指。指缝间漏出的,是连自己都后知后觉的哽咽:“别哭……小战……”
他终究没能说出口的是,那颗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心脏,早在十二年的光阴里,一笔一画刻满了对方的名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战的情绪渐渐恢复平静,他缓缓打开了那扇隔开两人世界的门。
门开了,王一博猛地站起身,见肖战红肿得像桃子般的双眼时,顿时心疼得发颤。他一把将人拉进怀里,宽厚的手掌轻抚着怀中人单薄的后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小战,别难过。那些闲言碎语,就当是耳边的风声,好不好?”
“小叔......”肖战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只受伤的小兽般往他怀里钻,“我不想……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不是累赘……”王一博捧起他泪痕斑驳的脸,指腹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珠,眼神专注得仿佛在凝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你从来都不是累赘,是小叔最重要的家人。我不是因为你不结婚,而是我……不想被任何人安排和控制。”
“可是……”肖战垂下眸子,咬着下唇,咽下未说出口的话。
可是……你终究是要结婚的啊!在这世上,有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丈夫,把收养的侄子放在第一位,而且还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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