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

书名:我用七年治癌伤
作者:霓霓吖

呜咽声在冰冷的雨夜中断断续续,最终被疲惫和绝望吞噬。陈默蜷缩在建筑垃圾的缝隙里,像一只被遗弃的幼兽,体温在一点点流失,意识在寒冷和饥饿的夹击下,沉向无边的黑暗。

母亲的照片从他无力松开的手指间滑落,掉在泥泞中。

平安喜乐。这四个字像一个遥远而讽刺的梦。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或许就此长眠于这个无人角落时——

“哒…哒…哒…”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踏着积水,由远及近,停在了他藏身的废墟前。

不是那种漫无目的的流浪汉的蹒跚,也不是追捕者急促凶狠的奔跑。这脚步声沉稳、谨慎,带着一种明确的指向性。

陈默残存的意识猛地一颤!求生的本能让他用尽最后力气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透过雨帘,惊恐地望向声音来源。

一个穿着深色雨衣、身形瘦高的身影,打着一把黑色的旧伞,静静地站在几步开外。雨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线条紧绷的下颌。

是谁?!阿刀的人?!还是……

陈默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想挣扎,想逃跑,但身体像被冻住的水泥,根本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如同死神般缓缓靠近。

身影在他面前蹲了下来。雨帽下,一双锐利而疲惫的眼睛,在昏暗中对上了他惊恐绝望的视线。

那是一双……熟悉的眼睛!

尽管布满血丝,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忧虑,但陈默绝不会认错!

是周律师!!!

刹那间,仿佛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劈中了陈默几乎冻结的灵魂!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的绝望和恐惧!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涌出眼眶!

周律师看着他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心痛和愤怒。他没有说话,只是迅速伸出手,探了探陈默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又在脖颈处按了按,脉搏微弱而急促!

“还能走吗?”周律师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嘶哑和急切。

陈默拼命地想点头,但身体只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周律师不再犹豫。他迅速脱下自己的雨衣,裹在陈默冰冷湿透的身上,然后一把将他从地上架了起来!陈默轻得几乎没有什么重量,像一捆干柴。

“坚持住!”周律师低喝一声,半拖半抱地搀扶着他,快速离开了这片废墟,拐进了旁边一条更狭窄、更黑暗的死胡同。

胡同尽头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没有牌照的旧面包车。周律师拉开车门,将陈默塞进后排座位上,用一条脏兮兮的毯子将他盖住。

“躺下!别出声!”周律师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陈默蜷缩在毯子下,浑身抖得像筛糠,牙齿咯咯作响,但心脏却因为那绝处逢生的希望而疯狂跳动!周律师来了!他真的收到了信!他真的找来了!

周律师迅速坐上驾驶座,发动汽车。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车子缓缓驶出死胡同,汇入凌晨寂静无人的街道。

他没有开往市区中心,而是向着更偏僻的城郊方向驶去。车速平稳,但陈默能感觉到周律师高度紧绷的神经,他不断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后方,时而突然变道,时而拐进小路,显然在极力摆脱任何可能的跟踪。

车内弥漫着旧皮革、烟草和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陈默躺在后排,毯子的粗糙触感和周律师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气息,让他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极度的疲惫和高烧如同潮水般袭来,他很快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陈默感觉到周律师下了车,片刻后,后排车门被拉开。周律师探进身,低声道:“到了。能自己动吗?”

陈默挣扎着想要坐起,但四肢软绵无力。

周律师叹了口气,再次将他架起,扶下车。

眼前是一栋孤零零的、看起来废弃已久的郊区别墅。围墙坍塌,院子里杂草丛生,别墅本身的窗户大多破损,被木板钉死。周律师搀扶着陈默,从一扇不起眼的、虚掩着的后门走了进去。

里面比外面更加破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味。但周律师显然对这里很熟悉,他带着陈默穿过堆满杂物的客厅,走下一段吱呀作响的木楼梯,来到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空间出人意料地整洁。虽然简陋,但地面干净,角落里摆着一张行军床,一张旧桌子,桌上有一盏台灯,一个保温壶,和一些简单的医疗用品。墙壁上甚至还有一个看起来是自制的通风口,发出微弱的换气声。

这里显然是一个精心准备的、极其隐蔽的安全屋。

周律师将陈默小心地扶到行军床上躺下,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眉头紧锁。他立刻倒了一杯温水,扶起陈默,一点点喂他喝下。然后又拿出退烧药和抗生素,让他服下。

温水划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久违的暖意。药物下肚,虽然无法立刻缓解症状,却象征性地安抚了濒临崩溃的身体。

周律师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就着台灯昏黄的光线,仔细检查着陈默手臂和膝盖上发炎溃烂的伤口。他的动作很轻,很专业,但眼神里充满了凝重和后怕。

“我收到信了。”周律师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看到‘回收站’和‘不止一个’,我就知道是你,也知道事情比我想象的最坏情况还要糟糕一万倍。”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动用了一些……压箱底的关系,像大海捞针一样,在那些最混乱的区域找了你三天……差点……差点就……”

他没有说下去,但陈默明白他的意思。差一点,他就冻死、饿死在那片废墟里了。

“秦主任……他怎么样了?”陈默用尽力气,嘶哑地问。

周律师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摇了摇头:“基地被攻破后,他就失去了联系。生死不明。上面的压力非常大,所有相关调查都被无限期冻结了。官方口径是……遭遇了极端恐怖袭击。”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无力感。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连秦先生那样的人都……零背后的势力,到底有多么恐怖?

“你现在绝对安全吗?”陈默担忧地看向周律师。为了找他,周律师肯定冒了巨大的风险。

周律师露出一丝苦涩而决绝的笑容:“放心,这里是我年轻时处理一个棘手案子准备的‘安全巢’,除了我,没人知道。我绕了很多路,确认没人跟踪。”他拍了拍陈默的肩膀,眼神重新变得锐利,“现在,告诉我,孩子,把你经历的一切,所有细节,都告诉我。不要遗漏任何一点!”

他的目光灼灼,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凛然。

陈默看着周律师那双在昏黄灯光下、却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和戒备,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瓦解。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开始讲述。从被阿刀抓住,到见到江临舟和龙哥,到那个恐怖的地下实验室,到零的疯狂实验,到“叶子晨”的复制品,到那个堆满“残次品”的回收站,到年长的“叶子晨”的死亡和最后的低语,再到他侥幸逃脱后的流浪……

他语无伦次,时而因为恐惧而颤抖,时而因为悲愤而哽咽,但每一个细节,他都尽可能清晰地描述出来。那些非人的折磨,那些颠覆认知的恐怖真相,像脓血一样从他灵魂深处被挤压出来。

周律师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苍白,拳头越握越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听到“叶子晨”被批量复制、像垃圾一样丢弃掩埋时,他猛地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神色。当听到陈默描述那个男助手可能也是复制品,以及年长的“叶子晨”最后无声呼唤“林晚”时,他霍然睁开眼,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种豁然开朗的、却又更加深沉的惊骇!

陈默讲完了,精疲力尽地瘫在床上,只剩下沉重的喘息。

地下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通风口微弱的嗡鸣和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周律师才缓缓站起身,走到桌边,双手撑在桌面上,背影因为极力压抑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疯子……一群彻头彻尾的、该下地狱的疯子!”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他猛地转过身,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孩子,你带来的……不是线索,是核弹!是足以将这座城市、甚至更多人炸得粉身碎骨的真相!”

他走到床边,紧紧握住陈默冰冷的手,目光如炬:“听着,你现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活下去!好好养伤!我会给你弄来食物和药品。其他的,交给我!”

“可是……他们势力太大了……你……”陈默虚弱地担忧道。

周律师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惨淡却无比坚毅的笑容:“我老了,这辈子经手的肮脏事不少,但像这样……将人彻底物化、批量制造又随意销毁的罪恶,闻所未闻!如果临死前不能把这件事捅破天,我周正清,枉为人!”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好好休息。”周律师替他掖好毯子,语气恢复了平静,“从今天起,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说完,他转身走上楼梯,仔细地关好了地下室的门。

黑暗中,陈默躺在行军床上,听着周律师远去的、坚定的脚步声,感受着身上毯子传来的、微弱的暖意,和胃里药物化开带来的舒缓……

一直紧绷的、濒临断裂的神经,终于缓缓地、一点点地松弛下来。

滚烫的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冰冷,而是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滚烫,和一种久违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

希望。

窗外,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正在缓缓褪去。一丝极其微弱的、灰白色的曙光,顽强地透过了地下室里那个小小的通风口。

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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