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血色残阳与无声的痛

第十七章：血色残阳与无声的痛

自那场无疾而终的告白和之后训练场上的“无视”后，杨震像是变了个人。

他不再吊儿郎当，不再嬉皮笑脸地招惹顾一野，甚至很少再参加楼里的聚会，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训练和任务中，近乎疯狂地提升自己，枪法越发精准狠戾，战术动作更加迅猛老辣，那股伏特加信息素也仿佛经过淬炼，变得更加凝实而富有攻击性。

他记得顾一野说的强者。

他固执地认为，只要他变得足够强，强到足以匹配甚至超越顾一野，那么一切都会有答案，那份被无视的喜欢，或许就能找到安放之处。

他主动申请了更多外勤任务，越是危险，他越是冲在前面。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一个盘踞在边境地带的制毒贩毒团伙，情报显示对方火力凶猛，且极其狡猾残忍，杨震作为突击小组的尖兵，负责撕开突破口。

队伍里有个刚满十八岁的新兵，叫小林，信息素是青草味的Beta，眼睛亮亮的，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这是他第一次出外勤任务，兴奋又紧张。

前一天集结时，小林一眼就认出了杨震，激动得语无伦次“震哥！我是因为你才拼命训练进来的！你的狙击录像我看了无数遍！你是我偶像！”

杨震当时正检查装备，闻言只是扯了扯嘴角，拍了拍小伙子的头盔“好好打，活着回来再说”

小林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一路都紧跟着杨震，叽叽喳喳地问着各种问题，还小心翼翼地问“震哥…任务结束后，能教我打移动靶吗？我老是打不好…”

杨震被缠得有点烦，但看着那双充满崇拜和渴望的眼睛，最终还是嗯了一声“行，回去带你打”

小林顿时笑得像朵向日葵。

行动在黄昏时分展开，夕阳如血，将废弃的工厂染上一层悲壮的色彩。

交火异常激烈，毒贩依托复杂的地形和强大的火力负隅顽抗，杨震如同鬼魅般穿梭在断壁残垣间，每一次点射都精准地带走一个敌人，为队伍艰难地推进着。

小林跟在他侧后方，虽然紧张，但动作还算标准，努力执行着命令。

突然，侧翼一个隐蔽的火力点猛地开火，子弹呼啸而来！

“小心！”杨震大吼，猛地将身边一名队员推开，自己的手臂却被跳弹划开一道血口。

几乎同时，他听到一声惊呼，小林为了躲避子弹，脚下踩空，被逼退到了一个悬空的、锈迹斑斑的铁架走廊上！而几名毒贩正从上方包抄过去！

“小林！回来！”杨震目眦欲裂，举枪射击，试图压制上方的敌人。

但对方人数占优，火力凶猛，小林被困在狭窄的走廊上，无处可退。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头目模样的毒贩，狞笑着抓住了小林的胳膊，将他死死按在走廊边缘的栏杆上。栏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放开他！”杨震疯狂射击，却被密集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

那毒贩头目看到了下方正在奋力突击的杨震，似乎认出了他就是带队的尖兵，脸上露出极端残忍的笑意，他对着杨震的方向，比了一个侮辱性的手势。

然后，在杨震惊恐欲绝的目光中，他猛地一用力，将挣扎的小林直接从高高的走廊上推了下来！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杨震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年轻的身影，穿着和他一样的作战服，像一片被狂风撕扯的叶子，从高处无助地坠落，那双不久前还充满崇拜和希冀的眼睛，此刻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不——！！！”

杨震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

可是太远了，真的太远了，他只能看着，重重地落地声，沉闷，又刺耳。

像一把巨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溅到了杨震的脸上、作战服上。

那不是雨，是血。

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和色彩，只剩下那片刺目的、不断蔓延的猩红，和鼻腔里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杨震僵在原地，如同被冰封，他脸上的血迹尚未凝固，温热粘稠，他握着枪的手抖得厉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周围的枪声似乎变得遥远，队友的呼喊也听不真切。

他脑海里只剩下小林坠落前那双绝望的眼睛，和昨天那个腼腆又兴奋的声音。

“震哥！任务结束后，能教我打移动靶吗？”

“行，回去带你打”

他答应了的，他答应了的啊！

为什么会这样？

后续的战斗是如何结束的，杨震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像是被激发了所有凶性的困兽，不要命地冲杀，直到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毒贩被击毙，他亲手抓住了那个推小林下来的头目，几乎是用枪托活活砸烂了对方的脸，直到被队友拼命拉开。

任务成功了。

毒窝被端，证据确凿。

但队伍里没有欢呼，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返程的车上，没有人说话，杨震坐在角落，低着头，一动不动，他脸上的血已经干了，结成暗红色的痂，他却毫无知觉，他身上那件溅满了小林鲜血的作战服也没有换下，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手。

回到驻地，汇报，交接，一切程序都麻木地进行着。

顾一野作为高级指挥官，自然也得知了任务情况和伤亡报告，当他看到杨震那个小组的名单，以及那个被圈起来的、代表牺牲的名字时，他的心猛地一沉。

他立刻去找杨震。

在宿舍楼下，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杨震没有回宿舍，他就一个人坐在楼后废弃的训练器材上，背对着所有人，夕阳的余晖将他笼罩，却带不来一丝暖意，他依旧穿着那身染血的作战服，背影僵直，像是变成了一尊沉默的石雕，那股总是热烈不羁的伏特加信息素，此刻沉寂得可怕，仿佛死去了一般，只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悲恸。

顾一野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着那个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闷地疼。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杨震，不再是那个嚣张跋扈、活力四射的Alpha，而像是一只受了重伤、独自舔舐伤口的野兽，周身弥漫着绝望和毁灭的气息。

顾一野沉默地走上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边。

过了很久，杨震才仿佛察觉到有人来，他极其缓慢地、僵硬地转过头。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那一刻被抽干了，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红得吓人。

他看着顾一野，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干涩嘶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己的声音：

“他掉下来…离我不远…”

“血…溅到我脸上…是热的…”

“我答应带他打靶的…”

他说得很慢，很轻，像是梦呓，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重量。

顾一野的心脏狠狠一抽，他伸出手，想要碰碰他，哪怕只是拍拍他的肩膀。

但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杨震的那一刻，杨震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瑟缩了一下，避开了。

他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掌心，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没有哭声，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喘息，从指缝间漏出来，像受伤幼兽的哀鸣。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将两个沉默的身影吞没。

一个沉浸在无法挽回的失去和自责的深渊里。

另一个，站在他身旁，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无能为力的疼痛，却连一个安慰的拥抱，都无法给予。

【第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