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萝卜汤

林叙的公寓在老城区一栋带阳台的居民楼里，推开窗就能看到对面屋顶的积雪，像铺了一层蓬松的棉絮。季临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个周末的午后，林叙在阳台支了张小桌，摆着刚烤好的饼干，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红茶——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阳台后来会飘满萝卜汤的香气。

是季临先提的要煮萝卜汤。前几天从奶奶老房子回来后，他总在睡前想起那锅汤的味道，想起搪瓷锅咕嘟咕嘟的声响，还有林叙蹲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周五晚上，他给林叙发消息：“明天要不要一起煮萝卜汤？我想试试用你家的厨房。”

林叙的回复来得很快：“好，我明天一早就去买排骨和萝卜，对了，我还找了个和奶奶家差不多的搪瓷锅，昨天在旧货市场看到的，你肯定喜欢。”

季临看着消息，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他好像总能被林叙的细心打动——记得他喜欢加两勺糖的热可可，记得他奶奶煮萝卜汤要放八角，甚至记得奶奶家搪瓷锅的样子。这种被放在心上的感觉，像冬天里揣着的暖手宝，不烫，却足够温暖。

周六清晨，季临是被敲门声叫醒的。他穿着睡衣打开门，林叙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肩上还扛着一个小小的搪瓷锅，雪粒落在他的发梢，像撒了把碎盐。“买了肋排，肥瘦正好，萝卜挑了沙土地的，炖起来甜，”林叙把东西放进厨房，举起搪瓷锅，“你看，是不是和奶奶家的很像？就是掉瓷的地方少了点，我找老板磨了磨，看起来更旧了点。”

季临接过搪瓷锅，指尖触到冰凉的瓷面，掉瓷的边缘被磨得光滑，不会硌手。他想起奶奶家的那只锅，掉瓷的地方在侧面，是他小时候不小心摔的，奶奶没舍得扔，一直用到走。“很像，”季临笑了，眼里带着点湿意，“谢谢你，林叙。”

“谢什么，”林叙揉了揉他的头发，“快洗漱，我先处理排骨，等你好我们一起弄。”

季临洗漱完走进厨房时，林叙已经把排骨泡在清水里去血水了。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落在他的侧脸上，他正低头用牙签挑排骨上的筋膜，动作认真得像在处理相机镜头。季临走过去，从橱柜里拿出围裙，递给他：“系上吧，别弄脏衣服。”

林叙接过围裙，笨手笨脚地系了半天，带子总也系不好。季临忍不住笑了，走过去帮他系上，指尖偶尔碰到他的腰，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以前拍雪的时候，衣服脏了也不在意，”林叙转过身，挠了挠头，“很少系围裙，有点不习惯。”

“以后多系几次就习惯了，”季临低头洗萝卜，水流过萝卜表面，带着点凉意，“奶奶以前洗萝卜，总爱用温水，说这样能把泥土洗得更干净，还不会冻手。”

林叙听了，立刻把水龙头调到温水：“那我们也用温水洗，别冻着你的手。”

两人分工合作，季临切萝卜，林叙焯排骨。季临切萝卜的手法很熟练，先把萝卜切成两半，再切成均匀的滚刀块，边角料放在一边，留着最后煮在汤里。“奶奶说，滚刀块炖的时候更容易入味，”季临把萝卜放进搪瓷锅，“边角料也别扔，煮出来一样好吃，不能浪费。”

林叙看着他手里的刀，突然说：“我也想学，以后我来切，你就负责指挥。”

季临笑着把刀递给他：“好啊，你看，要这样拿刀，手腕用力，别太急，慢慢切。”他站在林叙身后，握着他的手，一点点教他调整角度。林叙的手很大，能把他的手完全裹住，掌心的温度透过刀柄传过来，让季临的脸颊微微发烫。

第一次切萝卜，林叙切得大小不一，有的太大，有的太小，还有一块差点切到手。季临忍不住笑了：“没关系，第一次这样已经很好了，奶奶刚开始教我切的时候，我还切到过手指呢。”

林叙赶紧放下刀，抓起他的手查看：“切到哪里了？疼不疼？”

“早就好了，”季临抽回手，笑着说，“都好几年前的事了，你别紧张。”

排骨焯好水，放进搪瓷锅，加入清水，没过排骨和萝卜，再放上姜片和八角。林叙打开燃气灶，小火慢炖。“奶奶说，煮萝卜汤要小火，慢慢炖，这样排骨才软烂，萝卜才够甜，”季临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着锅里的汤，“以前冬天，她总是早上就把汤炖上，中午我放学回家，一进门就能闻到香味。”

林叙坐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等。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落在搪瓷锅上，反射出细碎的光。锅里的汤慢慢热起来，开始冒小泡，萝卜的清香混着排骨的鲜味，一点点散开来，填满了整个厨房。

“对了，”林叙突然说，“上次在奶奶家找到的那条未织完的围巾，我找了同款的毛线，你要不要继续织？我可以学，帮你一起织。”

季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等汤煮好，我们就一起织。其实我也不太会，奶奶以前教过我一点，后来就忘了。”

“没关系，我们一起学，”林叙说，“织完了，冬天你就可以戴，是奶奶和我们一起织的，肯定很暖和。”

季临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他看着锅里咕嘟咕嘟的汤，看着身边的林叙，突然觉得，幸福其实很简单——就是冬天里的一锅萝卜汤，就是有人愿意陪你一起学织围巾，就是有人把你的回忆，当成自己的回忆来珍惜。

汤煮好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林叙盛了两碗汤，放在餐桌上。季临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排骨软烂，萝卜清甜，八角的香味恰到好处，和奶奶煮的味道一模一样。他抬起头，看着林叙，眼里满是笑意：“好吃，比上次在奶奶家煮的还要好吃。”

“真的吗？”林叙眼里满是惊喜，“那我以后经常煮给你吃，冬天煮萝卜汤，春天煮排骨汤，夏天煮绿豆汤，秋天煮银耳汤，每个季节都给你煮不一样的。”

季临笑着点头，又喝了一口汤。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四肢，让他觉得整个冬天都变得温暖起来。他想起奶奶，想起奶奶煮的萝卜汤，想起奶奶说过的话——“心里有爱，就永远不会冷”。以前他不懂，现在他懂了，林叙就是他心里的爱，是能让他在冬天里也觉得温暖的人。

吃完汤，两人一起收拾碗筷。林叙洗碗，季临擦桌子，分工明确，默契十足。收拾完，他们坐在阳台的小桌前，拿出毛线和针，一起学织围巾。阳光落在他们身上，落在毛线团上，温暖而安静。

“你看，这样绕线，然后穿针，”季临拿着针，一点点教林叙，“别太用力，不然毛线会断。”

林叙学得很认真，虽然织得歪歪扭扭，却一点也不气馁。“慢慢来，”他说，“我们可以织得慢一点，反正冬天还很长。”

季临点头，看着手里的毛线，突然觉得，这条围巾不仅是奶奶的心愿，也是他和林叙的约定——约定一起走过每个冬天，约定一起珍惜彼此，约定把所有的温暖，都织进这条围巾里。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碎的雪粒落在阳台的栏杆上，像撒了把碎糖。季临靠在林叙的肩上，看着手里的毛线针，听着他偶尔发出的“哎呀”声，心里格外安稳。他知道，这个冬天，因为有了这锅萝卜汤，有了这条未织完的围巾，有了林叙，会成为他生命里最温暖的记忆。而这样的记忆，会一直延续下去，在未来的每个冬天里，温暖着他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