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第一次走进林叙的工作室时,雪正落得温柔。
工作室藏在老厂房改造的文创园里,门口挂着块木质招牌,上面用炭笔写着“叙光”——是林叙自己写的,笔画里带着点随意的劲儿,像他拍雪时不羁的构图,却又藏着细腻的温柔。推开门时,最先闻到的是显影液的淡淡药水味,混着咖啡的焦香和羊毛的暖香,三种味道揉在一起,竟格外和谐。
“地方有点乱,别介意,”林叙推开虚掩的门,侧身让季临进来,“平时拍的照片、器材都堆在这里,没怎么收拾。”
其实一点也不乱。工作室分了两个区域,外间摆着一张长桌,上面铺着浅灰色的桌布,放着几台不同型号的相机,镜头整齐地排在收纳盒里;墙上钉着密密麻麻的照片,大多是城市的雪景——“知旧堂”的黑瓦、城西钟楼的指针、东四胡同的老槐树,还有几张是季临的侧影,有的是在书店窗边,有的是在钟楼顶端,有的是在雪地里吃糖葫芦,每一张都带着柔和的光,像是被精心挑选过,单独钉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些……都是你洗出来的?”季临走到照片墙前,指尖轻轻拂过一张自己的照片——是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他正低头翻看里尔克的诗集,阳光落在书页上,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照片的边角被磨得有些软,显然被反复摩挲过。
“嗯,”林叙挠了挠头,耳尖微微泛红,“觉得这些照片好看,就洗出来钉在墙上,拍累了看看,就有动力了。”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尤其是你的照片,每次看都觉得……很安心。”
季临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转过身,看着林叙,对方正低头整理桌上的相机,阳光透过天窗落在他的发顶,像撒了把碎金。“工作室的名字‘叙光’,是‘林叙’的‘叙’,也是‘光’的‘光’吗?”季临轻声问。
林叙抬起头,眼里满是笑意:“是,以前觉得拍雪是记录孤独,后来才发现,雪也是光的一部分——阳光落在雪上,会反射出很多光,就像……遇到你之后,我的生活里也多了很多光。”
季临没说话,只是走到长桌前,看着桌上摊开的照片——是他们最近拍的城西钟表厂,有爷爷的老照片复印件,旁边贴着林叙拍的钟楼雪景,一旧一新,像跨越时光的对话。还有几张是奶奶老房子的照片,院子里的石榴树、厨房的搪瓷锅、未织完的围巾,都被拍得格外温柔。
“这些是准备放进书里的初选照片,”林叙走过来,指着照片说,“张姐上次说,想把‘个人记忆’和‘城市记忆’结合起来,你的爷爷、奶奶,还有我们拍雪时遇到的人,都是这座城市记忆的一部分。”
季临拿起一张奶奶老房子的照片,照片里的搪瓷锅放在灶台上,阳光落在锅盖上,反射出一小片光。“奶奶要是知道她的锅能被放进书里,肯定会很高兴,”他轻声说,“她一辈子都很普通,却总说‘普通人的日子,也是值得被记住的’。”
“是值得被记住的,”林叙认真地说,“每一个人的故事,每一件旧物,都是城市的灵魂。就像这工作室里的相机,每一台都拍过不同的雪,每一张照片都藏着不同的故事,少了哪一个,都不完整。”
他拉着季临走到里间,这里是暗房,墙上挂着洗照片的架子,桌上摆着显影液和定影液的瓶子,角落里放着一个小小的咖啡机。“平时洗照片累了,就煮杯咖啡,”林叙指着咖啡机说,“你上次说喜欢喝加两勺糖的热可可,我在这里也备了,以后你来,随时给你煮。”
季临看着暗房里的一切,突然觉得,这里不仅是林叙的工作室,也是他们故事的收藏室——每一张照片,每一台相机,每一瓶药水,都藏着他们一起走过的冬天,一起记录的温暖。
“对了,”林叙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那条未织完的驼色围巾,旁边放着几团同款毛线,“上次说一起织,今天正好有时间,我们试试?”
季临点头,接过毛线和针,坐在暗房的小椅子上。林叙坐在他身边,笨拙地学着绕线,手指偶尔会被针扎到,却一点也不气馁。“你看,这样是不是对的?”他举起织了几针的毛线,歪歪扭扭的,像条小虫子。
季临忍不住笑了,握着他的手,一点点教他调整针法:“线要拉紧一点,针脚才会整齐,不过歪一点也没关系,这样才像我们一起织的。”
阳光透过暗房的小窗,落在他们的手上,落在毛线团上,温暖而安静。织了一会儿,季临累了,靠在林叙的肩上,看着窗外的雪。“以后我们可以在工作室里写序言,”季临轻声说,“这里有照片,有咖啡,有我们织的围巾,还有很多回忆,写出来的序言肯定很温暖。”
“好啊,”林叙点头,轻轻握住他的手,“等把照片都整理好,我们就一起写。序言的开头,我想写‘这个冬天,我遇到了雪,也遇到了光’——雪是城市的雪,光是你。”
季临的脸颊微微发烫,他抬头看向林叙,对方的眼睛里映着雪光,也映着自己的身影。“那我要写‘这个冬天,我遇到了回忆,也遇到了温暖’——回忆是爷爷和奶奶的,温暖是你的。”
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却都明白彼此心里的想法。暗房里很安静,只有织针偶尔碰撞的轻响,还有窗外雪粒落在天窗上的“沙沙”声。季临靠在林叙的肩上,手里握着未织完的围巾,心里格外安稳。他知道,这个工作室,以后会成为他们的秘密基地——在这里整理照片,在这里写序言,在这里织围巾,在这里度过一个又一个冬天。
傍晚时分,雪停了,夕阳透过天窗,给工作室里的照片墙镀上了一层金边。林叙煮了两杯热可可,加了两勺糖,递给季临一杯。两人坐在长桌前,翻看整理好的照片,偶尔讨论一下排版,偶尔聊起拍照片时的趣事。
“这张钟楼的照片,要放在书的中间,”季临指着一张照片说,“旁边放爷爷的老照片,这样就像爷爷在看着现在的钟楼。”
“好,”林叙点头,在照片背面写了个“中”字,“这张‘知旧堂’的,放在开头,作为城市记忆的起点。”
季临看着他认真写字的样子,突然觉得,他们的故事,就像这本书一样,有开头,有中间,还有很长很长的结尾。他想起奶奶的萝卜汤,想起爷爷的怀表,想起一起拍过的雪,想起工作室里的“叙光”,突然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林叙,”季临轻声说,“谢谢你的工作室,谢谢你的‘叙光’。”
林叙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温柔:“不用谢,因为你也是我的光。”
夕阳渐渐沉下去,工作室里的灯光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落在照片墙上,落在未织完的围巾上,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季临知道,这个冬天,因为有了林叙的工作室,有了“叙光”,有了身边的这个人,会成为他生命里最温暖的记忆。而这样的记忆,会一直留在工作室里,留在每一张照片里,留在每一针围巾里,永远不会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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