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

季临出院后的第一个周末，林叙特意起了大早。窗外的天空是淡蓝色的，昨夜又落了层薄雪，在屋顶上铺了层轻软的白，像刚撒的糖霜。他从衣柜里翻出两件厚外套，又在口袋里揣了两颗奶糖——是季临喜欢的草莓味，上次在医院看到他偷偷含过一颗，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

“今天去东四胡同？”季临坐进副驾时，手里还攥着那只老怀表，表链上的雪花图案在阳光下闪着细弱的光。他想起住院时林叙说的话，出院后要去买最酸的糖葫芦，此刻舌尖已经忍不住泛起一点酸甜的期待。

“嗯，”林叙递给他一杯热可可，杯壁还带着温度，“昨天问了糖葫芦大爷，他说今天会早点出摊，还留了两串最红的给我们。”他发动车子，车轮碾过薄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像在为这场冬日的约定伴奏。

东四胡同的雪比别处厚些，青石板路上的积雪被踩出深浅不一的脚印，两旁的砖墙头上，雪粒挂在枯枝上，像给老巷镶了道银边。还没走到胡同中段，就闻到了冰糖葫芦的甜香——大爷的摊子支在老槐树下，红色的糖葫芦插在草靶上，雪落在晶莹的糖壳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比上次见时还要诱人。

“小伙子们来啦！”大爷笑着递过两串糖葫芦，糖壳还带着刚裹好的微热，“这两串酸劲儿足，你们上次说喜欢酸的，我特意挑的山楂。”

林叙接过糖葫芦，先递了一串给季临：“小心烫，刚裹的糖还没凉透。”

季临咬了一口，糖壳脆得像玻璃，“咔嚓”一声轻响在安静的胡同里格外清晰。酸甜的山楂汁在舌尖散开，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涩，和记忆里奶奶买的糖葫芦味道一模一样。他忍不住眯起眼睛，像只满足的小猫，嘴角还沾了点糖霜，自己却没察觉。

林叙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他嘴角的糖霜：“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指尖触到季临的脸颊，温温的，像雪后初融的暖阳。

季临的脸颊微微发烫，低头又咬了一口糖葫芦，含糊地说：“太好吃了，比上次的还酸。”

两人沿着胡同慢慢走，林叙偶尔举起相机，拍雪落在门墩上的样子——青灰色的门墩积着雪，凹槽里的雪粒像藏了细碎的钻石；拍季临吃糖葫芦的侧影——他靠在老槐树下，阳光落在他的发顶，手里举着糖葫芦，嘴角还带着糖渍，连眼神都软得像融化的糖霜。

“这张要放进书里吗？”季临凑过去看相机屏幕，照片里的自己笑得有些傻气，却满是真实的欢喜。

“当然要，”林叙点头，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这是我们出院后第一次来拍雪，也是你吃得最开心的一次，必须放进书里，当‘冬日甜意’的章节配图。”

季临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林叙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本书里藏着的不只是城市的记忆，还有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从“知旧堂”的初遇到出版社的合作，从医院的陪伴到此刻的糖葫芦，每一个瞬间都像这糖葫芦一样，酸里裹着甜，暖得能焐热整个冬天。

走到胡同尽头时，糖葫芦已经吃完了，季临手里还攥着光秃秃的竹签，舍不得扔。林叙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笑着说：“留着吧，以后放进我们的相册里，当纪念。”

季临点头，把竹签放进外套口袋，和老怀表挨在一起——一个藏着酸甜的回忆，一个装着时光的约定，都是这个冬天里最珍贵的宝藏。

“要不要去老槐树下拍张照？”林叙突然说，指了指不远处的老槐树，“上次拍的是清晨的雪，这次午后的阳光正好，拍出来肯定不一样。”

季临走到老槐树下，雪落在粗壮的树干上，枝桠向四周伸展，像一双温柔的手，将整个胡同的暖意都拢在怀里。他举起手里的空竹签，对着镜头笑，阳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亮得像撒了把糖粒。林叙按下快门，“咔嗒”一声轻响，将这瞬间的甜意永远定格在镜头里。

“拍得真好，”季临凑过去看照片，屏幕里的老槐树、雪粒、还有自己的笑脸，都带着种温暖的烟火气，“比我上次拍的钟楼还好看。”

“是你好看，”林叙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不管拍什么，只要有你在，画面就会变得特别暖。”

季临的脸颊更烫了，低头摸了摸口袋里的老怀表，表壳已经被体温焐得温热，“滴答”声像在为这份心意伴奏。他想起住院时林叙趴在床边的样子，想起他为自己煮的萝卜汤，想起他换表链时的认真，突然觉得，这个冬天虽然有过生病的冷，却因为有了林叙，处处都藏着甜。

夕阳西下时，两人准备离开胡同。大爷收摊时，笑着递过一袋山楂：“你们要是喜欢酸的，把这个带回去，自己煮山楂水喝，暖身子。”

林叙接过山楂，连声道谢。车子往回开时，季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渐渐变暗的天空，手里把玩着那袋山楂，心里满是暖意。“回去煮山楂水吧？”他轻声说，“加两勺糖，像热可可一样甜。”

“好啊，”林叙点头，眼里满是笑意，“再放两颗红枣，你刚出院，补补身子。”

车子驶过街角，路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落在积雪的地面上，像铺了层温柔的绒毯。季临看着身边的林叙，看着口袋里的老怀表和山楂，突然觉得，这个冬天的甜，不只是糖葫芦的酸甜，不只是热可可的甜香，更是林叙带来的温暖——是他的陪伴，是他的细心，是他把每一个平凡的瞬间，都酿成了甜甜的回忆。

他轻轻握住林叙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心里更暖了。季临知道，以后的冬天，还会有很多这样的甜——有糖葫芦的酸，有山楂水的暖，有老怀表的滴答声，还有林叙在身边的每一个瞬间，都会像这个冬天一样，甜得让人舍不得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