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的路面还结着层薄冰,阳光落在上面,泛着刺眼的光。林叙开车时特意放慢了速度,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偶尔会伸过去,碰一碰副驾上季临的手背——那里正攥着那只老怀表,表链上的雪花吊坠在阳光下闪着细弱的光。
“再拐两个弯就到梅园了,”林叙偏过头笑,眼角弯起的弧度和上次在游乐园时一样软,“昨天问了管理员,说腊梅开得正好,雪落在花瓣上没化,拍出来肯定好看。”
季临点头,指尖在相机屏幕上滑动——里面是早上刚整理好的摩天轮合照,他靠在林叙肩上,背景是淡蓝的天空和覆雪的座舱。“等下拍了腊梅,我们去奶奶家煮萝卜汤吧,”他抬头,眼里亮得像落了雪光,“我还带了上次没织完的围巾,想在奶奶家的炉火边织完。”
“好啊,”林叙的声音刚落,前方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一辆货车从对面车道冲过来,轮胎在冰面上打滑,车身失控地往这边偏——司机探出头嘶吼的声音,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瞬间填满了整个车厢。
季临只觉得眼前一白,下一秒就被林叙用力拽进怀里。他的额头撞在林叙的锁骨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还有外套口袋里热可可的甜香。紧接着是剧烈的撞击感,车身猛地向一侧倾斜,玻璃碎裂的声音像冰碴子砸在心上,相机从膝头飞出去,镜头撞在车门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季临!”林叙的声音带着颤抖,却死死护着他的后脑,手臂像铁箍一样把他圈在怀里。撞击的惯性让林叙的后背狠狠撞在驾驶座靠背上,他闷哼了一声,却没松开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别怕,我在……”
季临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他能感觉到林叙的身体在发抖,温热的液体顺着林叙的外套渗下来,落在他的手背上——是血的温度,比怀里的热水袋还要烫,却让他瞬间发冷。“林叙!林叙你怎么样?”他挣扎着抬头,视线模糊得厉害,只能看到林叙的脸色白得像雪,嘴唇泛着青紫色,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打湿,贴在皮肤上。
货车司机已经跑过来了,慌乱地拍打着车门:“小伙子!你们没事吧?我马上打120!”
季临的手在发抖,他伸手去摸林叙的呼吸,指尖能感受到微弱的气流,却比平时轻了太多。林叙的眼睛半睁着,视线落在他脸上,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尽全力,把手里攥着的东西塞进季临掌心——是那枚雪花吊坠,刚才在撞击中从项链上扯下来了,边缘还沾着点血渍。
“别睡……林叙你别睡,”季临把吊坠紧紧攥在手里,眼泪砸在林叙的外套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们还要去拍腊梅,还要煮萝卜汤,还要织完那条围巾……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林叙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像是想擦去他的眼泪,却没力气抬起手。他的目光落在季临怀里散落的照片上——有摩天轮的合照,有腊梅的特写,还有那张在“知旧堂”窗边拍的季临看书的照片,此刻都沾了雪和血,却依旧能看清画面里的暖。
救护车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季临被医护人员扶着坐起来时,才发现自己只是额头擦破了点皮,胳膊有点淤青,而林叙的后背被碎裂的车窗和变形的车门撞得血肉模糊,脸色白得几乎透明。
“他怎么样?他会不会有事?”季临抓着医护人员的胳膊,声音发颤,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衣袖里,“你们一定要救他,他答应过我,要陪我过每个冬天的……”
医护人员把林叙抬上担架时,季临挣扎着要跟过去,却被拦下。他看着担架上的林叙,看着那只还想伸向他的手慢慢垂下去,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知旧堂”见面时,林叙举着相机对他笑的样子;想起在医院里,林叙趴在床边守着他输液的样子;想起在摩天轮最高点,林叙轻轻吻他的样子。
“林叙!”季临追着救护车跑了两步,雪地里的脚印歪歪扭扭,像他此刻慌乱的心,“我等你!我会在梅园等你,在奶奶家等你,在工作室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救护车的红灯渐渐远去,留在雪地上的轮胎印很快被新落的雪粒覆盖。季临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枚沾血的雪花吊坠,怀里抱着摔碎镜头的相机,相机屏幕上还停留在那张摩天轮合照——照片里的他们笑得那么甜,可现在,只剩下刺骨的寒风,还有雪地里散落在的照片碎片,像被打碎的梦。
他蹲下身,慢慢捡起那些照片碎片,指尖触到冰凉的雪和温热的血,突然觉得整个冬天的温暖都被抽走了。只有口袋里那只老怀表还在“滴答”作响,声音清脆,却像在一声声敲着他的心,提醒着他和林叙的约定,提醒着那个说要陪他过每个冬天的人,还在等着他。
季临把照片碎片小心地放进外套口袋,又握紧了手里的雪花吊坠,慢慢站起身。雪又开始下了,落在他的发梢、肩上,像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落一场冰冷的泪。他朝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望去,轻声说:“林叙,我等你,我们还有好多约定没完成,你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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