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窗外的雪开始化了,檐角垂着的冰棱滴下水珠,“滴答”落在窗沿的盆栽里——那是季临从奶奶家带来的吊兰,叶子已经冒出新绿,像偷偷钻出来的春天。林叙靠在床头,背后垫着季临新买的软枕,手里握着老怀表,指尖跟着表针的节奏轻轻摩挲,眼神比前几天亮了许多,说话也不再像刚转出ICU时那样沙哑。
“再慢些,别逞强。”季临握着林叙的手腕,帮他慢慢活动手臂,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瓷器。林叙的后背还不能用太大力,每次抬臂都会牵扯到伤口,却总笑着说“没事”,上次试着自己够床头柜上的热可可,差点扯到绷带,季临吓得从此把杯子放在他够得到的安全距离,还特意在杯柄上缠了圈软布,怕他握着手滑。
每天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季临会把轮椅推到窗边,扶林叙坐上去。窗外的玉兰树冒出了花苞,淡紫色的花骨朵裹着绒毛,雪水顺着树干往下流,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天空的淡蓝。林叙会指着水洼里的倒影笑:“你看,像不像我们上次在摩天轮上拍的天空?就是颜色浅了点。”
季临会把那本厚厚的“城市记忆”素材册摊在腿上,一页页翻给林叙看。翻到东四胡同的冰糖葫芦摊时,林叙突然说:“等我能走了,我们再去买,上次大爷说要给我们留最酸的,别让他忘了。”季临笑着点头,指尖在照片上的糖葫芦签上顿了顿——那根签子后来被他们夹在相册里,现在还在工作室的抽屉里躺着。
林叙第一次尝试下床走路那天,季临特意把老怀表揣在口袋里。他扶着林叙的腰,一步一步慢慢挪,林叙的脚步还有些虚,每走一步都要喘口气,却不肯停下:“我得快点好,不然腊梅该等不及了——就算今年雪化了,明年冬天我们肯定能赶上。”季临从口袋里掏出怀表,按开表盖:“不急,我们慢慢走,你看,怀表走得稳,我们也走得稳。”
走了没几步,林叙的额角就渗出了细汗。季临赶紧扶他靠在墙上,掏出手帕帮他擦汗,指尖碰到他温热的皮肤时,林叙突然伸手,轻轻攥住他的手。阳光从窗户斜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在林叙衣领间露出的雪花吊坠上,泛着细碎的光。“季临,”林叙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谢谢你。”
“谢什么?”季临笑了,低头帮他理了理有些乱的围巾——那条驼色围巾早就织完了,季临每天都帮他围上,说“奶奶织的线暖,能护着后背”。
“谢你没放弃我,”林叙看着他,眼里映着阳光,像落了星星,“谢你守着我,还记着所有约定。”话音刚落,他微微仰头,唇轻轻碰了碰季临的嘴角——比摩天轮上的吻更轻,却带着历经波折后的踏实,像雪化后露出的土地,温柔又坚定。
季临的脸颊微微发烫,却没躲开,反而伸手把他抱得更紧些,小心避开他的后背:“我们说好了要一起走的,怎么会放弃。”
出版社的张姐来过一次,带来了整理好的照片清样,还带来了一包山楂干——是上次糖葫芦大爷让她转交的,说“等小伙子好了,让他们泡水喝,酸劲儿足,开胃”。林叙坐在病床上,翻着清样里的钟楼照片,突然说:“序言里要加一句,‘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和你一起看雪化后的春天’。”季临凑过去,在清样的空白处写下这句话,字迹和林叙的贴在一起,像两个靠在一起的影子。
林叙恢复得越来越快,能自己坐在窗边读诗了,读的还是那本里尔克诗集,翻到“冬天是孤独的,也是温柔的”那页时,总会停下来,让季临把老怀表放在书页上,听着滴答声发呆。有次季临问他在想什么,他笑着说:“在想等我们回工作室,要把这页诗和怀表的照片放在一起,当书的插页。”
出院前一天,季临煮了萝卜汤,用的还是奶奶家的搪瓷锅,特意从家里带来的。汤炖得软烂,萝卜吸满了排骨的香味,季临盛了小半碗,吹凉了喂给林叙。林叙喝了一口,眼睛亮了:“和上次在奶奶家煮的一样香。”季临笑着说:“等你回家,我们天天煮,把住院时没喝的都补回来。”
夕阳落在病房里,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叙靠在季临肩上,手里握着老怀表,耳边是怀表的滴答声,鼻尖是萝卜汤的香味,心里满是踏实的暖意。他知道,这场漫长的恢复,像一场冬天的雪,终于要迎来化雪后的春天;而他和季临的故事,也会像这锅萝卜汤一样,在往后的日子里,慢慢熬煮出更浓的香,慢慢写满每个温暖的四季。
“等我好全了,”林叙轻声说,“我们先回工作室,把照片墙补满;再去老钟表厂,给爷爷的怀表再调一次时;然后去游乐园,把没坐够的旋转木马、摩天轮,都补回来。”
季临点头,握紧他的手:“好,我们一个一个来,不着急。只要我们在一起,不管是冬天的雪,还是春天的花,都是最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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