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唐刀与栀子花

书名:时空守望者:东京1943
作者:小笔头

浅草寺的晨钟,那口悬挂在岁月斑驳的木结构钟楼里的古铜大钟,被早课僧人用粗壮的圆木缓缓撞响。声音浑厚、悠长,不像金属的尖锐,反而更像一头沉睡巨兽的深沉吐息。它一波接着一波,穿透了东京一九四三年深秋那层湿冷的、混杂着煤烟与晨雾的薄纱,沉重地敲在这座都市的皮肤上,渗透进它的肌理。钟声所及之处,香火缭绕的檀香气味与清晨从隅田川弥漫而来的潮润水汽相互纠缠、搏斗,最终勉强融合成一种复杂的气息,试图掩盖这座庞大都市底层,那些蜷缩在街角巷弄、渗透在每一张疲惫面孔里的、日益滋生的焦虑与无声的贫困。

雷门,那巨大的、象征着“风雷神门”的朱红色门扉,以及门下悬挂的那只体积惊人、垂着深紫色流苏的巨型纸灯笼,如同往常一样,沉默地俯视着下方涌动的人潮。人流在这里汇聚、分流,像一条浑浊而疲惫的河流。穿着打着补丁但浆洗得十分整洁的和服、眉头紧锁前来祈求平安符或是一碗饱饭的普通市民;眼神如同鹰隼、戴着白色袖章、按着腰间的枪套、不断扫视人群的宪兵队士兵;还有少数几个穿着体面西装、行色匆匆的官员或商人;以及,像唐小满这样的,将真实的利爪与獠牙完美伪装在寻常甚至卑微的外表之下,耐心等待时机的猎手。

她蹲在寺前被无数脚步磨得光滑温润的石阶旁,一个既不显眼也不至于完全被忽略的位置。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蓝色已褪成一种近似天空与远山交接处那种淡淡灰蓝色的和服,恰到好处地融入背景。面前只放着一个简陋的、用老竹编成的篮子,篮子里,几束沾着清晨人工洒上、模拟露珠的水滴的栀子花,被码放得整整齐齐。花朵是那种毫无杂质的、近乎耀眼的洁白,每一片花瓣都肥厚饱满,努力绽放出生命最浓烈的形态,散发出一种甜腻得几乎带有侵略性的馥郁香气。这种香气,在这种被战争阴云笼罩、被配给制压抑、被恐惧情绪浸泡的压抑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带有一丝亵渎般的、不合时宜的纯洁。她的姿态放得很低,微微含着胸,脖颈弯曲出一个柔顺的弧度,眼神低垂,望着身前的石板地面,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子里所有的光,就像无数个在战争夹缝中挣扎求存、试图靠贩卖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美来换取几枚铜板的卖花女一样,渺小,不起眼,如同路边的一粒石子。

但在这副卑微的躯壳之下,她的心跳平稳得如同经过最精密校准的机械表,每一次收缩与舒张都充满了节律感。她的呼吸悠长而深沉,气息在鼻腔与胸腔之间缓慢循环,将足够的氧气输送到每一块需要保持待机状态的肌肉里。和服宽大的袖子,那垂落下来足以遮挡住整个小臂的布料之下,特制的、用柔软但坚韧的小牛皮制成的刀鞘,用极具弹性的细皮带子,紧紧地、妥帖地绑在她左臂的外侧。刀鞘之内,是她从二零七七年那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带来的、经过特殊哑光处理的合金唐刀。这柄刀的刀身比博物馆里陈列的传统唐刀要略短三分之一的长度,线条更为流畅内敛,刃口在哑光处理下丝毫不反光,整体重量经过配比优化,更适于隐蔽携带与在方寸之间爆发出的近身搏杀。林野通过那个只有她能接收的微型感应器传来的信息清晰而冰冷:目标,松本健司的心腹新任副官,佐藤守,陆军中佐,柔道三段,性格以暴戾和睚眦必报著称,情报显示其在数年前的南京战役中,曾有确凿的虐杀战俘乃至平民的劣迹。此人有一个近乎固执的习惯,每周的这个清晨,会独自驱车(由卫兵陪同)前来浅草寺,不在寺内多做停留,却必定会在雷门巨大的灯笼下短暂驻足片刻,像一头习惯用自己的气味标记领地、并享受巡视过程的野兽,用目光检视着他的“领地”与“臣民”。

今天,他准时来了。

土黄色的将校呢制服,剪裁僵硬而笔挺,肩章上的金属星徽在稀薄的晨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脚上的马靴,靴筒高至小腿,皮革被擦得锃亮,几乎能映出周围模糊晃动的人影。他的下巴习惯性地微微抬起,使得他的视线天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扫过香客、市民、小贩,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物品般的打量。他身边紧跟着两名同样穿着军服、但装备更为精良、身体始终保持微微前倾姿态的卫兵,他们的眼神更加锐利,像两只时刻警惕着任何潜在威胁的鬣狗,忠诚而凶狠。

唐小满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些,但眼角的余光,那双经过基因强化和严格训练、拥有远超常人广角视野和动态捕捉能力的眼睛,已经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将目标牢牢锁定在视野的中心。她伸出那双看起来纤细、柔弱、甚至指节处因为寒冷而微微泛红的手,从篮子里拿起一束开得最盛、香气也最浓烈的栀子花。她的手指动作轻柔,仿佛带着无限爱惜,轻轻地、一遍遍地拂过那洁白的花瓣,像是在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又像是在向潜在顾客展示这商品的完美无瑕。但这个看似无意的动作,其真实目的,是最后一次确认袖中那冰冷刀柄的确切位置,以及手臂肌肉与刀柄之间那种如臂使指的连接感。她的指尖能透过薄薄的衣衫和皮质刀鞘,感受到那合金刀身内敛的寒意。与此同时,脑海深处,一些被强行压制但仍会不时泛起的记忆碎片,如同沉在水底的冰块,微微上浮——她的祖父,那位在她童年记忆中总是沉默寡言、眼神深处藏着难以言说痛楚的老人,曾是南京那座古老城墙下万千绝望灵魂中侥幸逃脱的一个。童年时,祖父在盛夏也穿着长袖衣衫试图遮盖、却依旧在不经意间露出的那些蜿蜒扭曲、如同蜈蚣般的陈旧伤痕;还有那些深夜里,从祖父卧室传来的、被死死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的梦呓……这些画面,比任何冰冷的历史档案、数字统计都更深刻、更鲜活地烙印在她的基因里,成为她此刻行动的底层驱动力。她感到自己掌心,那道许多年前因意外烫伤留下的、凹凸不平的陈旧疤痕,似乎在隐隐发热,像一块即将燃尽的炭。

佐藤守果然如情报所述,在雷门那巨大的阴影下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着,最终落在了蹲在石阶旁的卖花女唐小满身上,在她那张经过伪装后显得清秀甚至有些楚楚可怜的脸庞上,以及她手中那束洁白得刺眼的栀子花上,停留了比扫视他人更长的一瞬。那眼神中,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掺杂着本能欲望与对底层蝼蚁般生命的轻蔑的神色。或许,在他那被暴力和权力充斥的内心角落里,也残存着一丝对“雅致”的扭曲向往,想在进入这香烟缭绕的寺庙之前,沾染一点这不合时宜的、来自自然的花香,作为一种怪异的精神点缀。

他迈开了步子,擦得锃亮的马靴坚硬的鞋底踩在古老而光滑的石板路上,发出清晰而富有节奏的“咔哒、咔哒”的脆响,在这略显嘈杂的环境中,像是一种宣告自身存在的信号。

他停在了唐小满的竹篮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唐小满整个人笼罩其中。一股混合着高级烟草、皮革、汗液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属于长期身处权力核心的傲慢气息扑面而来。

“花,多少钱?”他的声音粗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仿佛询问价格只是一种施舍般的程序。

唐小满应声抬起头,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训练过无数次的、怯生生、带着卑微讨好意味的笑容,那笑容恰到好处地让她的眼角微微弯起,掩盖了眸底最深处的冰冷。她将手中那束早已准备好的、香气最浓烈的栀子花向前递去,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大人,请您赏光。”她的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但指腹边缘能看到一些细微的、与卖花女身份相符的劳作痕迹,整个递花的动作看起来柔弱无力,毫无任何威胁。

就在佐藤守漫不经心地、带着一丝施舍者心态伸出手来,准备接过那束花的瞬间,唐小满那递花的手指,如同蜻蜓点水般,看似完全是无意地、轻轻地滑过了他伸出的手腕内侧,内关穴附近的那片皮肤。这不是攻击,甚至不是挑衅,这是最后一次近距离的、实体的确认——根据林野提供的、 infiltrate 日军高层医疗档案获取的佐藤守最新体检报告,他此处旧伤未愈,是他在施展其引以为傲的柔道投技时,发力链条上的一个脆弱节点。

佐藤守显然完全误解了这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接触。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扯起一抹混合着轻蔑与欲望的狞笑,或许在他那被军国主义思想和自身暴力倾向扭曲的认知里,这个低贱的卖花女是在用这种隐晦的方式进行挑逗,试图博取他更多的“赏光”。然而,他常年累月沉浸在暴力和杀戮中所形成的、几乎成为本能的过度警惕与暴戾性格,让他的身体几乎在这细微接触发生的同时,就产生了条件反射般的过激反应。他手腕猛地一翻,五指如同铁钳般张开,反手就想要扣住唐小满那看似不堪一握的手腕,他手指蕴含的力量之大,足以在瞬间捏碎普通女性的腕骨。

“放肆!”一声带着怒意的低吼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

但就在他发力前的那百分之一秒,甚至更短的时间刻度里,唐小满动了。她的动作不是源于思考,而是源于千百万次模拟训练刻入骨髓的条件反射。

她一直微屈、看似放松的双腿,腿部、腰部、核心肌群在瞬间协调爆发出强大的、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的能量。她的身体不是寻常人遇到攻击时会做出的后退或格挡,而是如同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微风吹动的柳絮,以一个违背常规人体力学、不可思议的、充满流畅美感的角度,向侧后方轻盈而迅疾地旋开。佐藤守那志在必得、蕴含着凶狠力道的一抓,赫然落空!手指擦着唐小满和服的袖口边缘划过,只抓住了一缕空气。他身体因发力落空而产生的微小前倾惯性,在格斗高手眼中,已经是一个致命的破绽。

与此同时,唐小满的右手,一直在宽大袖袍的掩护下,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动了!一探,一抽!动作简洁、直接、没有任何多余花哨!一道冰冷的、因为哑光处理而丝毫不反射光线的寒光,自下而上,如同一道从地狱缝隙中窜出的阴影,悄无声息却又疾如闪电地撩起!

“嗤啦——!”

首先响起的,并非利刃切割血肉、分离筋膜和骨骼的沉闷或清脆声,而是佐藤守那质地优良的将校呢制服下身、那条皮质腰带扣被刀尖精准挑中、然后被粗暴撕裂的、令人牙酸的脆响!合金唐刀的刀尖,在挑开皮带扣的瞬间,展现出惊人的精准与控制力,冰冷的刀身顺势紧贴着他小腹的皮肤滑过,最后,那锐利无比的刀尖,不偏不倚,正正地、轻轻地抵在了他胯下最脆弱、最致命的软肉之上。那一瞬间传来的、透过薄薄军裤布料直抵神经末梢的极致冰凉和锐利触感,让佐藤守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最深层次的恐惧,像电流一样击穿了他的大脑皮层!

“八嘎!”他发出一声混合着极度震惊、羞耻和暴怒的吼叫,完全没能理解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本能地想要向后疾退,同时挥动那只空闲的、钵盂大的拳头,砸向眼前这个突然变得无比恐怖的女人。

然而,唐小满的后续攻击,如同早已计算好的程序,又如同被第一滴雨水引出的狂风暴雨,没有任何间隙地接踵而至!她握着那同样经过哑光处理、坚硬无比的刀鞘的左手,如同蛰伏的毒蛇露出了另一颗毒牙,闪电般自下而上斜戳而出!坚硬的刀鞘末端,此刻化身为一根致命的短棍,裹挟着全身协调发出的寸劲,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撞在了佐藤守因为前倾和试图后退而暴露出的、膝盖外侧的脆弱韧带和关节连接处!

“咔嚓!”

一声清晰得让周围空气都为之凝固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如同严冬里树枝被折断般响起!那是髌骨或者腓骨颈断裂的可怕声音!佐藤守的惨叫刚刚冲出喉咙就被更剧烈的疼痛淹没,他的下盘支撑彻底崩溃,那条受伤的腿完全失去了功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带着巨大的惯性,向前猛地踉跄跪倒!那条完好的膝盖和那条断掉的膝盖,先后重重地、毫无缓冲地砸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太过于违背常理。旁边的那两名精锐卫兵,他们的思维甚至还停留在长官似乎在与卖花女发生轻微纠缠的瞬间,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眼前这从“纠缠”到“跪倒”的诡异突变,只看到长官突然身体一歪,然后就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跪倒在了那个卖花女的面前。他们的手才刚刚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枪套,手指甚至还没能完全握住枪柄。

唐小满没有给他们哪怕零点一秒的反应时间。她的眼神在这一刻,彻底剥落了所有伪装出来的怯懦、卑微、柔弱,变得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万年不化的冻土,深邃得如同没有星辰的午夜寒空。她居高临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因为膝盖粉碎性骨折的剧痛和胯下被利刃威胁的极致羞辱而面目彻底扭曲、冷汗瞬间浸透内衣的佐藤守。

“这味道,”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是由北极冰原上最寒冷的寒风凝聚成的冰锥,精准而残酷地刺入对方的耳膜,直抵其混乱不堪的脑髓,“像不像南京城墙下,那些还没长大、生命就被你们碾碎的孩子身上,流出来的血的味道?”

佐藤守的瞳孔,因为剧痛和恐惧已经放大,在听到“南京”这个词的瞬间,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刺了一下,猛地收缩成了两个针尖大小的黑点。那段被他刻意深埋、或许在醉酒或睡梦中才会以扭曲形态浮现的记忆,如同被强行撕开封印的恶魔,带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唐小满没有等待他的回答,也不需要任何回答。审判已经完成,宣判即将执行。她抵在对方致命要害处的唐刀刀尖,手腕微微一抖,运用着最精妙的劲力,向上轻巧地、如同外科手术般一划,轻易地割开了军裤的布料和其下的皮肤,带来一阵新的、尖锐的刺痛,让佐藤守的身体剧烈地一颤。紧接着,她猛地将唐刀回抽,但在回抽的轨迹中,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凄艳、决绝的血色弧线,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掠过了佐藤守暴露出来的、因为惊骇而微微鼓动的咽喉!

刀锋极薄,切割角度极其刁钻,速度超越了肉眼所能捕捉的极限。

一开始,在佐藤守喉结下方的皮肤上,只是出现了一条比发丝还要细的红线,细得仿佛是谁用朱笔轻轻画上去的一道痕迹。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紧接着,那条细线仿佛拥有了生命般,微微张开了一道缝隙。随即,被身体内部强大血压推动的、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般腥甜气味的鲜红液体,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熔岩,又像是决堤的洪水,猛地从那条狭窄的裂缝中喷射而出!喷射得如此有力,如此激烈!温热的、黏稠的血液,劈头盖脸地溅了距离最近的唐小满一身。她的脸颊、她的额发、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染和服的前襟,瞬间被染上了大片大片的、正在迅速由鲜红变为暗红的斑驳血迹。甚至有几滴格外有力的血珠,飞跃过短短的距离,精准地溅射到了她脚边竹篮里,那些刚刚还洁白无瑕、散发着馥郁香气的栀子花瓣上,红与白形成了极其强烈、极其刺眼的对比,如同雪地上绽开的恶之花。

佐藤守的双手,此刻才本能地、徒劳地抬起,死死捂住自己那已经断裂的咽喉,试图阻挡生命的疯狂流逝。但他的指缝间,鲜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涌出,根本无法遏制。他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断断续续的“嗬……嗬……”的漏气声,那是空气穿过被割断的气管、混合着血沫的声音。他的眼睛瞪得滚圆,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无法理解的震惊以及生命迅速消逝带来的茫然,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痉挛,最终,带着一脸的难以置信,重重地向前倾倒,彻底瘫软在了自己迅速汇集成一滩、并且还在不断扩大的粘稠血泊之中。

直到这时,那两名卫兵才终于从极度的震惊和思维停滞中反应过来。眼前这超出理解范围的恐怖一幕,让他们的肾上腺素急剧飙升,惊骇欲绝地想要拔出腰间的南部十四式手枪。

但唐小满甚至看也没有看他们一眼。她的所有动作都如同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她握着唐刀的手腕轻轻一振,运用一股巧妙的离心力,将唐刀狭长刀身上沾染的那些尚且温热的血珠,齐齐甩落。血珠在空中短暂地划出几道转瞬即逝的、妖异的红色轨迹,最终纷纷滴落在旁边干净的石板上,溅开成一朵朵小小的、残破的梅花图案。她随即俯下身,动作从容不迫,从染血的竹篮边,捡起那束沾染了最多、最醒目血滴的栀子花,轻轻地、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郑重,放在了佐藤守那还在微微痉挛、但生命体征正在急速消失的身体旁。

“这朵花,”她低声说道,声音轻得只有她自己和脚下这具即将成为尸体的对象才能听见,但这轻语却像是最终宣判的判词,带着穿越时空的冰冷重量,“给南京城墙下,所有没来得及长大、生命就被你们无情剥夺的孩子们。”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身形已经如同鬼魅,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利用周围人群因这突发惨案而爆发的、如同炸开锅般的惊慌失措与尖叫骚动作为最完美的掩护,几个轻盈而迅捷的闪转腾挪,便彻底融入了雷门前混乱不堪的人潮之中。当附近的宪兵吹着刺耳、尖利的哨子,粗暴地推开混乱的人群冲过来时,现场只剩下地上一具迅速变冷、僵硬的尸体,一束被浓稠鲜血染得红白交织、呈现出诡异美感的白色栀子花,以及空气中那久久不散、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与栀子花那甜腻的香气残酷地、紧紧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终生难忘的、地狱般的氛围。

唐小满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东京都中心那些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狭窄巷弄里。深蓝色的和服布料很好地吸收了血迹,远看并不明显。只有她垂在身侧、自然握拳的左手掌心,那道陈旧的烫伤疤痕,此刻正在持续地、清晰地散发着微微的灼热感,仿佛与她刚刚亲手执行了一场跨越时空的审判、手刃仇敌所带来的那份冰冷而平静的快意,产生着某种隐秘而深刻的共鸣。

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一个佐藤守的死亡,远远不足以偿还那场浩劫带来的血债。松本健司,以及他麾下那些双手沾满鲜血的爪牙,必须一个一个,用最贴近他们自身所犯罪孽的方式,被彻底、干净地拔除。狩猎,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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