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肋差的温度

书名:时空守望者:东京1943
作者:小笔头

唐小满带回的消息,像一块被投入死水中的石头,在狭小逼仄的安全屋里沉闷地漾开了涟漪。佐藤守的死,无疑是在东京这潭表面平静、内里早已腐臭的水中搅起了波澜,但这波澜也毫无意外地引来了水下更危险、更敏锐的注视。几乎能肉眼可见地,特高课的搜查网收紧了。街面上巡逻的宪兵队频率增加了,便衣特务的眼神也变得更加鹰隼般锐利,空气中无时无刻不绷紧了一根无形的弦,细微的颤动都带着杀意的颤音,敲打在每一个潜伏者的神经末梢。这种无处不在的压力,首先作用在感官的缝隙里。对于温予安而言,这种压力更以一种诡异而私密的方式具象化。夜晚,她开始被同一个梦境死死纠缠,不再是之前那些模糊不清、只有漫天大雪和刺骨寒意的刑场片段,而是变得异常清晰——那是一个冰冷的雨夜,雨水不是温柔的淅沥,而是带着重量和恨意般砸落。在梦里,她双膝深陷于粘稠冰冷的泥泞之中,身上穿着的并非她熟悉的、带有温度调节功能的现代作战服,而是一件浸透了雨水、沉重得几乎要将她压垮的厚重和服。和服的布料是廉价的棉麻,湿透后紧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束缚感。怀里是空荡荡的,那种失去重量的虚脱感比任何实体重量都更让人心悸,但和服襟前那暗红梅纹的血色,却在梦境的幽暗光线下,显得愈发刺眼,仿佛刚刚从心脏里泵出的、还带着体温的鲜血。一个男人粗粝的咆哮声,混合着哗啦啦的雨声,由远及近,像一面不断迫近的墙:“山田铃!你这帝国的蛀虫!耻辱!”白天,当清醒的意识试图掌控局面时,那些属于“山田铃”的记忆碎片,却开始更加频繁、更加蛮横地侵入她的思维。她会突然嗅到一股不属于当下安全屋的、极其特定的气味——那是某种劣质线香燃烧后残留的、带着呛人甜腻的烟味,混合着陈旧榻榻米和木头霉变的复杂味道,这气味凭空出现,缠绕鼻尖数秒后又悄然消散;她会在听到某个特定音调、带有某种地方口音的日语咆哮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莫名地剧烈抽搐,带来一阵短暂的眩晕;她的掌心,有时会在空无一物时,产生极其逼真的幻觉,感受到婴儿襁褓那柔软的、带着奶香和体温的触感,以及……那之后无法抗拒的、逐渐变得粘稠而冰冷的血的触感。这两种触感交替出现,甚至重叠,让她时常下意识地摊开手掌,惊恐地审视着那上面是否真的沾染了血迹。“记忆污染”,陈墨在一次极其短暂且加密等级最高的秘密通讯里,给出的冰冷术语准确概括了这种现象。但温予安身体力行地感受到的,远非一个学术词汇所能形容。那更像是一种灵魂层面的、缓慢而持续的侵蚀,如同潮水不断冲刷堤岸,每一次都带走一些属于“温予安”的沙土。她越来越多地站在房间角落里那个斑驳陆离的水盆前,注视着水中自己晃动的倒影。水波扭曲了面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会在那晃动的影像中感到一瞬间的陌生和迟疑:水中的那个人,究竟是温予安,来自2077年、肩负着修正历史重任的时空行动员?还是正在逐渐苏醒、逐渐“成为”那个一个多世纪前、即将被历史绞索吞噬的、她的曾祖母——山田铃?“山本隆司,”林野低沉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匕首,适时地将她从这种几乎要溺毙的恍惚中硬生生拉了回来。他将手中的平板电脑递到温予安面前,屏幕上显示着由情报员由美子夫人冒着极大风险提供、并经过陈墨那边多方验证的准确信息。“松本死后,根据内部权力结构和资历,他将是最主要的接任者。这个人不仅仅是职位上升那么简单,更危险的是,他长期以来负责与德国方面进行部分所谓的‘技术交流’,我们高度怀疑,这部分交流中可能涉及了关东军臭名昭著的细菌武器研究数据的转移。必须在让他完全接手、稳定权力,并将那些恶魔的数据彻底转移或投入使用之前,将其清除。”信息的下方,附着着关于山本隆司近期活动规律的详细记录:此人位高权重,戒备森严,几乎无懈可击。唯有一个时间窗口,是他身边守卫最薄弱,甚至可以说是独自一人的时刻——每晚八点整,只要没有极端天气或紧急公务,他都会雷打不动地独自步行前往其住所附近一座小型的、早已香火稀落的稻荷神社,为他那个战死在诺门坎战役中的儿子祈祷片刻。这是他一天中唯一卸下军官面具,短暂回归一个普通丧子父亲角色的时刻。“由我执行。”温予安的声音因为连日的失眠和内心的撕扯而显得有些沙哑,但这沙哑之中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自毁般的决绝。她内心深处有一种强烈的渴望,迫切需要一场真刀真枪的、近距离的杀戮,来用最极端的方式确认自己还是“温予安”,还是那个冷静、高效、只为宏大使命服务的未来战士,而不是一个被过往幽灵附身、沉浸在个人悲剧里无法自拔的可怜虫。同时,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厘清的、似乎属于“山田铃”的、对这个体制刻骨的恨意,也在暗中驱动着她——对山本隆司这个系统代表着的、最终摧毁了她(山田铃)家庭和生命的暴力机器本身的恨。这种恨意与任务目标奇特地重合了,燃烧着她最后的犹豫。她为自己选定的处决武器,并非来自未来的高能粒子枪或隐形装备,而是一把真正的、属于这个时代的肋差。这把短刀造型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刀身泛着冷冽的钢蓝色光泽,握在手中能感受到金属本身沉甸甸的重量和那种充满原始杀戮感的冰凉。在行动前的几个小时里,她反复用一块柔软的麂皮,一遍又一遍地、近乎偏执地擦拭着已经光可鉴人的刀身,指尖细致地抚过刀镡、刀柄的每一个细微处,试图通过这种重复的、带有仪式感的动作,用武器冰冷的触感来镇压内心那片灼热混乱的战场。每一次擦拭,金属的寒意都顺着指尖微微传入神经,她希望这寒意能冻结那些不该有的情感和记忆。行动当夜,雨水如期而至,仿佛是为了配合这肃杀的氛围。冰冷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东京高低错落的屋顶和狭窄的街道,哗哗作响,冲刷着白日的尘埃与污秽,同时也有效地掩盖了许多不该被听见的声音。温予安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毫不起眼的寻常和服,将那把肋差紧贴小臂,用特殊的捆绑方式稳妥地藏匿于宽大的袖中。她像一滴融入墨色的水珠,一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行在湿漉漉的、被雨水和夜色笼罩的街巷暗影里。雨水打湿了她的发髻,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和服的领口,带来的寒冷让她裸露的脖颈和手臂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微微发抖。但比这雨水更冷的,是内心那份交织着绝对使命、个人仇恨以及莫名恐惧的复杂寒意,那寒意从心脏最深处向外弥漫,几乎要冻结血液。目标地点——那座小型的稻荷神社,很快就出现在视野里。它确实很小,隐在一片茂密竹林的后方,显得格外僻静。朱红色的鸟居在连绵的雨水中失去了往日鲜艳的光泽,显得格外暗沉,像是凝固已久的陈旧血块。神社入口处和主殿前悬挂的几盏旧灯笼,在厚重的雨幕中顽强地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光线被雨水折射、扭曲,勉强照亮了通往主殿的参道和殿前那一小片被石板铺就的空地。空气中弥漫着湿土、被雨水打湿的竹叶散发出的清新气息,以及从主殿方向飘来的、极其微弱的、尚未被雨水完全浇灭的线香残留气味。这气味与她梦中、记忆碎片中的味道隐隐重合,让她的胃部又是一阵不适的紧缩。她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一动不动地潜伏在主殿侧后方一片浓重的阴影里,那里是灯笼光线完全无法触及的角落。雨水无情地打在她的身上,和服厚重的布料吸水后变得更加沉重,紧紧包裹着她的身体,寒意如同细针,透过布料不断刺入肌肤。她强迫自己调整呼吸,将所有的感官注意力都集中起来,耳朵过滤着哗哗的雨声,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眼睛则死死盯住神社唯一的入口。时间在雨水的滴答声中缓慢流逝。八点整,一个撑着黑色油纸伞、穿着深色条纹和服的瘦高身影,准时出现在了神社的入口处。正是山本隆司。果然如情报所示,他身边没有任何随从,独自一人微微佝偻着背,步履显得有些沉重,仿佛肩上压着看不见的重担。他缓步走过鸟居,沿着参道来到主殿前,熟练地收起了伞,任由冰冷的雨水直接打在他已经花白的头发和略显憔悴的脸上。他像任何一个普通的信徒一样,从怀中掏出几枚硬币,投入赛钱箱,木箱发出空洞的哐当声。然后他伸手拉动了垂挂的铃铛绳,铃铛发出清脆却短暂的鸣响,很快被雨声吞没。他双手合十,深深地鞠躬,开始无声的祈祷。在那一刻,灯笼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那张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属于一个失去了儿子的父亲的深切哀恸。这个表情,与她脑海中“山田铃”抱着濒死婴儿时那种绝望与慈爱交织的影像,产生了诡异而强烈的重叠。一种混合着生理厌恶和深层心理冲击的强烈呕吐感,再次凶猛地涌上她的喉咙,她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将其压下去。不能再犹豫了!机会转瞬即逝!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击穿了瞬间的动摇。她猛地从阴影中激射而出!动作迅捷得如同扑向猎物的夜行动物,脚步踏在湿滑的石板上,因为极致的控制而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有衣袂带起的微弱风声被完美的掩盖在雨幕的嘈杂之下。然而,山本隆司毕竟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老牌军人,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所磨砺出的、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在温予安进入他身后数步范围的瞬间,骤然拉响了他脑中的警报!他甚至没有完全听到声音,仅仅是感受到身后气流一丝微不可察的变化,便猛地转过身来!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以与年龄不符的敏捷,迅速探向和服的内襟,那里显然藏着一把用于自卫的小型手枪或匕首。但温予安的速度更快!她的突进是计算好了角度和时机的!她的身影如鬼魅般向侧面轻盈而迅疾地滑步,巧妙地避开了他转身时带来的正面冲击势头,右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肋差已然出鞘!“噗嗤!”一声轻微而利落的、血肉被割开的闷响。刀尖精准无比地划开了山本隆司脖颈的右侧!切口并不深,却恰到好处地切断了他的气管和主要的颈部血管。温热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他的脖颈迅速染红了和服的领子。他想要张口呼喊,或者发出警告,但被割开的气管只能让空气和血液混合着,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恐惧,眼球因为窒息感而微微凸出,身体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向后退去,重重地撞在了身后冰冷的赛钱箱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温予安立刻逼近一步,她的眼神在连绵的雨水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混合着任务完成时的冷酷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宣泄情绪的光芒。她没有立刻补上致命一刀,结束他的痛苦,而是用还在滴血的肋差刀尖,死死抵住他的胸口左侧,将他钉在原地,让他无法倒下,也无法挣扎。“你的儿子,”她的声音因为高度的精神紧张、肾上腺素的飙升以及雨水的冰冷而带着明显的颤抖,但每一个音节都如同淬了冰的钉子,清晰地、带着残忍快意地钉入对方濒死的意识里,“山本一郎,死在诺门坎,根本不是什么光荣的战死!他是被你们自己人,当做测试新式武器穿透力的活体靶子!他的身体,在毫无意义的测试里,被打得千疮百孔,像筛子一样!”山本隆司的瞳孔因为这骇人听闻、彻底颠覆其认知的真相而极度收缩,那里面先是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被巨大的、被背叛的痛苦和滔天的愤怒所淹没。他喉咙里的嗬嗬声变得更加急促和响亮,仿佛想用尽最后力气质问或咒骂,但涌出的只有更多的鲜血,从他试图捂住伤口的指缝间汩汩溢出,滴落在湿漉漉的石板上,迅速被雨水稀释。“现在,”温予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大仇得报般的、令人心悸的快意,“你们父子的血,可以流在一起了!为你们效忠的帝国,流尽最后一滴吧!”话音未落,她手腕猛地向前一送!全身的力量灌注于手臂之上。肋差锋利无比的刀身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外层湿透的和服布料,然后是肌肉的阻力,最后是刺入内脏那种特有的、绵软而滞涩的触感,清晰地顺着刀柄传递到她的掌心。山本隆司的身体随着利刃刺入,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的嗬嗬声戛然而止。他眼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熄灭,生命的色彩彻底消失。然而,就在生命之火彻底熄灭的前一刹那,那因极端痛苦、愤怒和绝望而完全扭曲、狰狞的脸上,嘴角旁边的一块肌肉,似乎极其微弱地、完全不受控制地牵动了一下。那并非笑容,更像是一种神经末梢最后的失控反应,但偏偏残留着一丝……一丝对儿子下意识的、属于父亲的、近乎温柔的弧度。这抹扭曲的温柔,与他此刻恐怖的死状形成了地狱般的对比。就是这个细微到了极点、在极度丑恶和痛苦的死亡中,如昙花一现般绽放的、人性最后的不由自主的微光,像一把烧得通红、带着倒刺的匕首,狠狠地、毫无偏差地刺入了温予安此刻意识最脆弱、最毫无防备的地方!轰——!一股完全无法抵抗的、排山倒海般的剧烈头痛猛地袭来!眼前的景象——雨夜、神社、灯笼、尸体——瞬间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破裂、旋转、然后开始疯狂地重叠、扭曲!她不再是站在1943年东京雨夜神社里的刺客温予安!时空骤然切换!她跪在冰冷的、彻骨寒心的雪地上(是干燥的、咯吱作响的雪,不是冰冷粘稠的雨!),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气息微弱、体温正在迅速流失的婴儿。婴儿的小脸冻得发紫,襁褓被暗红色的血液浸透。周围是无数双穿着厚重军靴的脚,持枪的宪兵围成一圈,刺刀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反射着令人眩晕的寒光。一个穿着高级将官制服、面目模糊(但此刻,那高大的身形、那种压迫性的气势,与刚刚死在她刀下的山本隆司的身形惊人地、恐怖地重合在一起!)的男人,正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发出雷霆般的咆哮:“山田铃!你这帝国的叛徒!蛀虫!说出你的同党!给你和你的孽种一个痛快!”“快逃!快逃啊!我的孩子……快逃……”那个凄厉的、充满了无尽绝望和挣扎求生的母性本能的、属于山田铃本人的女声,不再是遥远的回响,而是在她自己的脑海最深处轰然炸开,震得她灵魂都在颤抖。现实与记忆的边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融解、混淆不清!她分不清哪一边才是真实,哪一边才是幻觉。她是正在执行刺杀任务的温予安,还是正在经历被捕前最后时刻的山田铃?哪一个是使命,哪一个是她血脉深处无法摆脱的复仇?温予安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紧紧握着肋差刀柄的手,仿佛那刀柄已经变得滚烫。她踉跄着向后退去,脚步虚浮,差点被湿滑的地面绊倒。剧烈的头痛让她几乎无法思考,视野里一片模糊,只有血色和雪色在疯狂交替。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冲击着喉咙,她不得不弯下腰,用手撑住膝盖,才勉强没有当场跪倒在地呕吐出来。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混合着雨水和浓重的血腥味涌入肺部,却无法缓解丝毫的痛苦。她抬起剧烈颤抖的手,看着山本隆司的尸体软软地、最终瘫倒在神社的赛钱箱下,鲜血如同泉涌,混着无情的雨水,在他身下迅速洇开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并且像有生命一般,缓缓地、粘稠地流向神龛的木质底座。那鲜血,无情地染红了斑驳的木质神龛,仿佛是对其中所供奉的所谓“护国英灵”最辛辣、最无声的嘲讽。从任务的角度看,她成功了。她干净利落地完成了刺杀,清除了目标。但与此同时,她也彻底迷失了。温予安这个来自未来的、经过严格训练的身份,在曾祖母山田铃赴死的惨痛记忆和自己刚刚亲手制造的死亡现场之间,被疯狂地撕扯、拉拽,变得支离破碎,难以拼凑。她站在越来越大的雨里,站在逐渐冰冷的尸体旁,站在两个时代、两种宿命、两个身份血腥的交叉点上,浑身湿透,寒冷让她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内心却是一片更加荒芜冰冷的废墟。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该如何向林野和唐小满汇报,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那把肋差还直直地插在山本隆司的尸体上,短小的刀身几乎全部没入。血槽里的血液被不断落下的雨水冲刷、稀释,沿着刀镡和刀柄缓缓流下,在尸体旁积成一小滩淡红色的、正在不断扩大的水洼。刀身那冰冷的温度,隔着雨幕,似乎也无法冻结她内心那片正在疯狂滋长、席卷一切的、属于历史和血缘的暴风雪。“下一个,是你。”山田铃的声音,或者说是她自己在极度精神压力下产生的幻听,在耳边无尽喧嚣的雨声中,再次冰冷地、清晰地响起,如同最终审判的宣告,不容置疑,无处可逃。

打开布咕客户端阅读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

立即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