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共御外敌

第七章：共御外敌

杀戮，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在朔雪城这死寂的雪夜轰然爆裂，瞬间将西北角的庭院化作了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刺客们的身手狠辣刁钻，配合默契，显然非寻常匪类，而是经受过严酷训练的死士。他们的目标明确得可怕——不惜一切代价，格杀被肖战护在身后的王一博。刀光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疯狂地笼罩过来。

肖战将王一博死死地挡在身后，玄色大氅在激烈的腾挪闪转间猎猎作响，如同一面移动的屏障。他并未立刻动用兵刃，仅凭一双灌注了雄厚内力的肉掌，或拍、或切、或擒、或拿，动作简洁到了极致，也狠辣到了极致。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击打在刺客持刀的手腕、肘关节、或是膝弯等脆弱之处。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一名刺客的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弯刀脱手飞出。肖战身形如鬼魅，侧身避开另一道劈砍，手肘顺势向后猛击，正中另一名企图偷袭的刺客胸口膻中穴，那人如遭重锤，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在廊柱上软软滑落，再无生息。

他的战斗方式，完美诠释了北境武学的精髓——高效、冷酷，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只为最快、最省力地瓦解敌人的战斗力。他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冰山，又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杀戮机器，在刀光剑影中巍然不动，牢牢守护着身后的方寸之地。

然而，刺客人数占据优势，且全然不顾自身伤亡，如同跗骨之蛆，一波接一波地涌上。他们很快改变了策略，分出四人悍不畏死地缠住肖战，刀刀致命，逼得他不得不集中精神应对。而另外三名身手最为敏捷的刺客，则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侧翼和后方迂回，试图绕过这座恐怖的“冰山”，直取他们真正的目标——那个脸色苍白、看似毫无反抗之力的江南琴师。

“找死！”

肖战眼中终于迸发出实质般的杀意。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不仅潜入他的朔雪城，更当着他的面，意图斩杀他亲自带回、尚未审明身份之人！这已不是简单的挑衅，而是对他权威的践踏，对朔雪城防务的蔑视！

“锵——！”

一声清越悠长、宛如龙吟九天般的剑鸣，骤然撕裂了夜空的喧嚣！肖战终于动用了他的佩剑——“朔雪”！

剑身出鞘的瞬间，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瞬间抽干，一股凛冽至极的寒意以肖战为中心扩散开来，连地面上的血迹都似乎凝结了一层薄霜。剑光如水，映照着雪光与月光，散发出幽冷致命的青芒。

剑光乍起，如北境最狂暴的风雪，冰冷、迅疾、席卷一切！

肖战的剑法，与他的掌法一脉相承，却更加霸道绝伦。没有繁复的招式，只有最直接、最有效的劈、刺、撩、抹。剑光过处，血花如红梅般在雪地上次第绽开，惨叫声不绝于耳。他一人一剑，竟硬生生在刺客紧密的包围圈中，杀出了一片令人胆寒的空白地带。朔雪剑仿佛成了他身体的延伸，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地收割着生命。

王一博被眼前这极度血腥暴烈的场景冲击得心神剧震。他自幼生长在云隐阁那等清静之地，虽通晓医理，见识过人心险恶，也曾听闻江湖厮杀，但何曾如此近距离地置身于这般刀刀见肉、生死立判的战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疯狂涌入鼻腔，胃里翻江倒海，他只能强行运气，压下那股不适。

但他深知，此刻绝不能慌乱，更不能成为肖战的拖累！肖战虽勇猛无匹，但毕竟是以一敌多，还要分心护他周全，久战之下，难免疏漏。

求生的本能和某种莫名的责任感，迫使王一博迅速冷静下来。他强迫自己忽略那飞溅的鲜血和倒下的尸体，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肖战的战斗上，集中在那一个个试图突破剑网、袭向自己的刺客身上。

他的观察力本就异于常人，此刻在生死压力下，更是被激发到了极致。他不再只是一个被动承受保护的弱者，而是成为了肖战背后一双警惕的“眼睛”。

“右后三步，地面积雪下有异动！”王一博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但语速极快。

肖战闻声，甚至未曾回头，左脚看似随意地向后一踏，正好踩中一名试图从雪下暴起突袭的刺客的手腕，伴随着骨裂声和惨叫，那刺客尚未完全钻出雪地，便已失去了战斗力。

“左前方檐角，有弩箭反光！”王一博再次急呼。

肖战剑势不停，左手却快如闪电般从腰间摸出一枚玄铁令牌，看也不看便向檐角甩去！“铛”的一声脆响，一枚淬毒的弩箭被令牌精准击飞，暗处的弓手发出一声闷哼，显然被反震之力所伤。

“小心！正面三人是佯攻，真正杀招在你左侧下盘！”

肖战眸光一凛，原本准备格挡正面攻击的朔雪剑陡然变向，化作一道冰冷的弧光，贴着地面扫向左侧！一名正欲施展地趟刀法的刺客，刀还未出，双腿已被齐膝斩断，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王一博的提醒，每一次都精准地预判了刺客的意图和隐藏的杀招。他的声音起初还带着恐惧的颤抖，但随着一次次成功的预警，逐渐变得稳定、清晰，甚至带上了一种临阵指挥般的冷静。

肖战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个王一博，绝非凡俗！他不仅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观察力，更似乎对厮杀搏击之道有着深刻的理解，否则绝无可能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看穿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的战术配合。他到底是什么人？云隐阁一个普通的琴师弟子，怎会有如此能耐？

疑虑如同藤蔓般疯长，但此刻却无暇细究。两人在这血与火的炼狱中，竟诡异地形成了一种互补的默契。一个是以绝对武力碾压前方的利剑，一个是以超凡洞察守护后方的坚盾。

刺客头领眼见久攻不下，己方伤亡惨重，而目标人物在肖战的庇护和那该死的“眼睛”提示下安然无恙，不由焦躁起来。他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唿哨，剩余的刺客如同受到指令，攻势陡然变得更加疯狂，完全放弃了防御，以命换伤，死死缠住肖战！

同时，两名一直游离在战圈外围、身形最为瘦小灵活如同鬼魅的刺客，抓住了肖战被短暂困住的瞬间，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一左一右，以惊人的速度绕过战团，直扑王一博！他们的眼神冰冷空洞，只有纯粹的杀意，手中的短刃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有剧毒！

肖战被四名悍不畏死的刺客以血肉之躯拼死挡住，朔雪剑虽然瞬间洞穿了一人的心脏，劈飞了另一人的兵刃，但另外两人的刀锋已经及体，逼得他不得不回剑自保！就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那两名刺客已经突破了最后的防线，刀尖距离王一博的咽喉和心口，不足三尺！

王一博甚至能感受到那刀刃上散发出的死亡寒气！避无可避！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师父慈祥的面容和云隐阁的袅袅琴音……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耳边却响起了两声沉闷的撞击和刺客凄厉短促的惨叫，以及一声压抑的闷哼！

王一博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景象让他心神俱震！

只见肖战竟在千钧一发之际，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硬生生用左肩胛承受了一名缠斗刺客的刀锋划伤，以此为代价，获得了瞬间的移动空间！他如同撕裂空间的魔神，身形带起一串残影，瞬间出现在王一博身侧！

左手呈爪，如铁钳般死死扣住了右侧刺客持刀的手腕，内力吞吐，瞬间将其腕骨捏得粉碎！而他的右剑“朔雪”，则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后发先至，精准地刺穿了左侧刺客的太阳穴！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雄壮的身影如同暴怒的蛮熊，从侧面猛冲过来，用自己覆盖着铁甲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替王一博挡住了原本可能来自另一个方向的、一名被肖战震飞却仍试图掷出飞刀的刺客的临死反扑！飞刀深深嵌入铁甲，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是浑身浴血、如同血人般的秦威！他双目赤红，怒吼着转身，一刀将那名掷飞刀的刺客劈成了两半！

“少主！您受伤了！”秦威看到肖战肩胛处渗出的鲜血，目眦欲裂。

肖战却恍若未闻，他面无表情地抽回朔雪剑，带出一溜血珠。冰冷的目光扫过战场，剩下的几名刺客见头领已死，最强的两名同伴也被瞬间秒杀，终于彻底崩溃，发一声喊，向着外墙亡命逃窜。

“追！格杀勿论！查清来历！”肖战的声音带着激战后的微喘，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冰冷地响起。

残余的护卫和暗哨如同出闸的猛虎，怒吼着追杀而去。庭院内的厮杀声迅速转向外围，并渐渐远去，最终被呼啸的风声吞没。

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庭院。只剩下浓重得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满地的尸体和残肢，以及站在血泊中央，喘息未定的三人。

肖战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第一次毫无阻碍地、深深地落在王一博身上。

王一博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身灰白色的夜行衣早已被溅射的鲜血染得斑驳不堪。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单薄的身形在寒风中显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那双总是温润含笑的眼眸，此刻却异常明亮，里面充满了惊魂未定、劫后余生的恍惚，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正一眨不眨地、直直地回望着肖战。

四目相对。

雪后的寒风卷过满目疮痍的庭院，吹动两人染血的衣袂和发丝，带着刺骨的凉意和浓郁的血腥。

肖战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脆弱却又在关键时刻展现出惊人冷静和价值的“囚犯”，想起他方才那一声声救命的提醒，想起他此刻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后怕与……依赖？（或许是他看错了）心中那翻腾的怒火、杀意以及更深的疑虑，如同被这冷风一吹，竟奇异地沉淀下来，化作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清晰辨明的复杂心绪。

他沉默着，肩胛处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但他浑不在意。半晌，他伸出了手——是那只没有握剑、沾着敌人和自己的血迹、骨节分明而有力的左手，递到了王一博的面前。这个动作似乎有些突兀，甚至带着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僵硬和迟疑。

“能走吗？”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冷硬，但若仔细分辨，似乎……少了些许平日那能将人冻僵的冰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或许是激战后的沙哑，或许是他自己都不明白的缓和。

王一博怔住了。他看着递到面前的那只大手，上面还沾染着温热的血渍，象征着今夜这场残酷的杀戮，也象征着……这只手的主人刚刚不顾自身安危，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犹豫了一下，睫毛轻轻颤动，最终还是缓缓抬起自己冰凉且仍在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搭在了肖战的掌心。

一股温热、干燥而强大的力量立刻包裹了他冰冷的手指，稳住了他虚浮发软的身体。

“多……多谢少主相救。”他垂下眼帘，低声道，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

肖战没有回应这句感谢，只是握紧了他的手，力度适中，既给了他支撑，又不会弄疼他。然后，他转过身，牵着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尸体和血泊，踏着被染红的积雪，一步一步，朝着听雪苑的方向走去。秦威忍着身上的伤痛，默默地持刀跟在身后，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月光清冷，将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尤其是前方那两个靠得很近的身影，影子在猩红与洁白交织的雪地上，紧密地交融在一起，仿佛再也难以分割。

这一夜，杀戮与守护，怀疑与信任，阴谋与坦荡，以一种最激烈、最残酷的方式，猛烈地碰撞、交织。某些坚冰，似乎在温热鲜血的浸染和生死相依的瞬间，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而某些注定要纠缠不清的命运轨迹，也从这一刻起，被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