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灰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主宅内的气氛比天气更加压抑。魏婴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他刻意比平时晚了些才下楼,试图避开与蓝湛的单独照面。
然而,当他走进餐厅时,蓝湛已经坐在了那里,面前摆着简单的早餐,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报纸,似乎看了有一会儿了。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魏婴。
“早。”蓝湛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早。”魏婴应了一声,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佣人立刻为他端上早餐。他低头专注地吃着,尽量避免与蓝湛有眼神接触。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细微的餐具碰撞声和窗外的雨声。
“昨晚没睡好?”蓝湛放下报纸,忽然问道,目光落在魏婴略显疲惫的脸上。
魏婴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喝粥:“嗯,伤口有点痒,折腾了半天。”他顿了顿,像是随口提起,“说起来,蓝二爷,你们家那个老旧的内部数据库,加密协议也太落后了,我昨天随便试试就摸到了几个漏洞。这要是有心人想查点陈年旧事,岂不是易如反掌?”
他说这话时,状似不经意地抬眼看向蓝湛,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变化。这是一种极其大胆的试探,几乎是明示了他触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蓝湛握着咖啡杯的手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只是淡淡地回应:“是吗?看来信息安全部门需要整顿了。”他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语气转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不过,有些陈年旧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这话像是一句警告,敲在魏婴心上。他扯了扯嘴角:“放心,我就是好奇,随便看看。对你们蓝家的秘密,我没兴趣。”他低下头,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心里却是一片冰凉。蓝湛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得近乎诡异,这反而更印证了他的猜测——那些旧事,蓝湛知情,并且讳莫如深。
早餐在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默中结束。
上午,魏婴以需要静养为由,待在房间里没有出去。他关上门,立刻打开电脑,开始动用自己所有的隐藏渠道,试图绕过蓝家的网络监控,深入调查那份档案背后的事情。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知道父亲当年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需要知道蓝湛在这其中,究竟知情多少。
然而,蓝家的防火墙和内部监控远比他想象的要严密。他的几次尝试都触发了警报,虽然被他及时用更高级的手段掩盖过去,但也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意识到,蓝湛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
果然,中午时分,蓝湛敲响了他的房门。
魏婴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打开了门。
蓝湛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神情是一贯的冷峻:“关于下周慈善晚宴的安保方案,需要和你确认几个细节。”他的理由冠冕堂皇。
魏婴侧身让他进来。蓝湛走进房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书桌上合着的笔记本电脑,没有停留,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将文件摊开在茶几上。
两人就着安保方案讨论起来,语气公事公办,仿佛早晨那场暗藏机锋的试探从未发生。但魏婴能感觉到,蓝湛的注意力并不完全在文件上,那双锐利的眼睛,时不时会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仿佛要将他看穿的压力。
“这个区域的监控盲点,需要增加流动岗哨。”蓝湛指着图纸上的一个位置说道。
“我觉得没必要,”魏婴提出异议,试图将注意力拉回正题,“增加人手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不如在这里布置几个隐蔽的感应器,更有效。”
两人就技术细节争论起来,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争论中,魏婴不小心碰到了受伤的手臂,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动作瞬间僵住。
蓝湛几乎是在同时停止了说话,目光瞬间聚焦在他的手臂上,眉头蹙起:“碰到伤口了?”他站起身,走到魏婴身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让我看看。”
“没事。”魏婴下意识地想躲开。
但蓝湛已经不由分说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他小心地卷起魏婴的衣袖,检查着绷带,发现没有渗血,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不好看:“动作小心点。”他的指尖无意中擦过魏婴手腕内侧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触碰,让魏婴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抬头,对上蓝湛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和一丝不悦的眼睛,那里面清晰映着自己的影子。这一刻,他几乎要相信,这份关心是真实的。
但下一秒,那份冰冷的档案内容又浮现在脑海。他猛地抽回手,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说了没事。”语气有些生硬。
蓝湛的手僵在半空,眼神瞬间沉了下去。他看着魏婴明显带着抗拒和疏离的姿态,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对视着,眼神在空中交锋,猜忌、试探、受伤、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在无声中激烈碰撞。
最终,蓝湛什么也没说,他收回手,转身拿起茶几上的文件,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在拉开门的那一刻,他停顿了一下,背对着魏婴,声音冷得像冰:
“方案按你说的修改。好好休息。”
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魏婴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混乱不堪。蓝湛最后那个眼神,冰冷中似乎带着一丝……被他刺伤后的落寞?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走到窗边。雨还在下,灰蒙蒙的天空,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试探的结果,是将两人推向了更远的距离。信任的裂痕,不仅没有弥合,反而在猜疑和沉默中,越撕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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