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丞从未如此近距离的见过这般雕刻精美的玉佩,更别提直接送他的。
母子二人就这么围在桌边,盯着那匣子。
那玉麒麟就静静地躺在绒布之上,李昭丞想碰又不敢去碰。
“母妃……”他拉了拉兰贵人的衣袖,“这当真是送给我的?”
兰贵人抚了抚他的头,轻声道:“这是皇后娘娘赐予你的,你要记得皇后娘娘的恩德,知道吗?”
“皇后娘娘……”李昭丞咬着唇,又将那四个字重复了一遍。
江姝离宫时他还小,又因着兰贵人怕他外出惹上祸事,他基本不认识其他人。
在他的记忆中,皇后是一个亲切又模糊不清的影子,虽然怕生,但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近。
“丞儿,”兰贵人蹲下身与他平视,握着他的肩,“母妃没本事,只能顾你温饱。你若想要前程,能靠的,唯一能靠的便是皇后和公主,明白吗?”
兰贵人一双眸子难得直视着别人,对着李昭丞,里头有告诫、有心疼,但更多的是担忧。
她能护着李昭丞长到这么大已是不易,再多的她也给不了了。
兰贵人少有这么认真严肃的时候,李昭丞吓得呆愣,下意识点点头,而后又如实摇摇头。
好似近期宫里一直被一朵阴云笼罩,人人都是板着张脸。
李昭丞出去时,也能感觉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不明白是什么缘由,他好似从一个无人在意的透明人成了戏台子上的角儿。现在,就连母妃也这样。
兰贵人见他这副懵懂的样子,叹了口气。起身到殿门口观望了四下,确认没有人后,才闭紧门,折返回来。
她拉着李昭丞的手将近坐下,又开口道:“母妃知道你或许听不明白,但一定要记住:你大哥和五弟不可信,贵妃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唯有皇后与公主、你的母后和皇姐方能护你!”
李昭丞本是最无缘皇位的皇子,连名字“丞”都为辅佐之意,要他不争不抢、尽心辅佐。
他若能一直安分守己,混个闲散王爷,远离京城纷争不成问题。
可谁能料到,局势突然有了如此之大的变数,李昭丞反而成了最好的人选。
看着李昭丞依旧迷茫的双眼,兰贵人又道:“总之你记好了,你母后和皇姐不是坏人。”
这回李昭丞头点得倒是坚定许多。
毕竟皇姐为他出过头,做过主,是个好人。而皇后又送他如此贵重的礼物,想必也坏不到哪儿去。
李昭丞这么想,自然就这么对着兰贵人说了。
兰贵人听了,又是想笑又是想哭。笑他如此单纯又哭他如此单纯。
此后的日子里,李朝颜果真如兰贵人所说权势渐大,在朝堂上一步步站稳了脚根。
也不知李朝颜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燕帝松口封她为“镇国永平公主”,一时风头无两。
燕帝和李昭缙闭门休养,朝局没出乱子是李朝颜有法子、有手段,在失了两位主心骨的状况下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确切来说,是想翻出点动静的人皆被李朝颜除掉,铁血手腕一松一紧、张驰有度。
李朝颜势大,李昭缙自是心中不平。
李朝颜的“大清扫”中多数皆是自己手下的人,她是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
李昭缙不顾伤腿,强撑着入宫找燕帝,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心情大好的出了殿门。
几日后的傍晚,李朝颜便被传诏入宫。
沾染了暮色的朱红宫墙下行人不多,皆是行色匆匆,无端的让人觉得有些萧索。
近日李朝颜忙得晕头转向,自己的人多被弹劾、调离重职、分散各部。
很明显,燕帝出手打压了她正盛的势头。
此次进宫,她也不打算给燕帝什么好脸色。
甚至盘算着让人再把燕帝用的丹药里头的朱砂加量一倍。
快到勤政殿时,却正巧遇上了江姝。李朝颜起身行礼问安,江姝也没过多寒喧,只是命人倒了杯石榴酒给她。
“我方才才命人送了酒到你父皇那,正巧又碰上朝儿你,来,试试母后的手艺是不是生疏了。”说着,亲自端起了那杯酒。
李朝颜心头正气,也没什么心思饮酒,止住了江姝的动作,“不必了,母后您先回宫,待儿臣同父皇商事过后再陪您喝。”说罢,抬步要走,江却又侧身将人拦住。
暮色斜斜切下来,在她脸上投下一半明一半暗的光影,平日里温和的眼神此刻竟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执拗。
“朝儿,”她声音不高,“这杯酒,你必须喝。”
李朝颜脚步一顿,眉头微蹙。
母后今日这般姿态,实在反常。
她看着那杯石榴酒,酒液殷红如血,杯沿沾着几粒细碎的石榴籽,看着并无异样。
“母后,”李朝颜压下心头的烦躁,尽量让语气平和,“儿臣待会儿要见父皇,饮酒怕是不妥。”
她近来与燕帝关系紧张,方才还在盘算着如何应对,此刻哪有心思饮这杯不明不白的酒。
江姝却侧过身,将酒杯递到她唇边,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你这些日子太累了,喝了,方能静下心来应对你父皇。”
李朝颜抬眸对上江姝的目光。
母后的眼神依旧温和,可那温和之下,却藏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决绝,仿佛这杯酒,是什么生死攸关的东西。
“母后,”李朝颜的声音带了些无奈,“这酒,到底是什么?”
江姝莞尔一笑,“只是一杯母后酿的石榴酒罢了,还能是什么?”
若是平时李朝颜说不要的东西,江姝肯定不会这般要求她,今日江姝的举动实在反常。
李朝颜叹了口气,从江姝手中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石榴酒的甜涩在舌尖炸开,顺着喉咙滑下,还带着一丝极淡的苦味,转瞬便消失了。
末了李朝颜还像孩童展示自己喝完了药一样,将空了的酒杯递给江姝看。
“母后真是的,一杯酒而已,非得现在喝了。待儿臣商议完要事,陪母后喝多少杯的时间都有。”李朝颜语气有些嗔怪。
江姝见她喝了,略舒了口气。
她替李朝颜理了理衣襟,声音低得像耳语:“待会儿见了你父皇,无论他说什么,都先应着。切记,不可争辩,不可动怒。”
“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了,母后也为你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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