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以后，别这么怂了……

　　肖战脚步踉跄地朝着自己的保时捷走，入秋之后，刮起的风都带着刺骨的凉意，狠狠灌进肺里，让被酒精麻痹的神经稍微清醒了几分。

　　或许是待在包厢里太久的缘故，他的大脑深处，依旧盘旋着令人作呕的眩晕感。

　　车子停得偏远了些，肖战一路走过去，累的有些气喘，就连额角都渗出了细密的虚汗，他忍不住靠在冰凉的车门上，微微喘息。

　　就在肖战准备拉开车门时，不远处的巷子里突然传来了嘈杂的怒骂声，像一群聒噪的乌鸦，蛮横地闯入了他的耳膜。

　　“妈的！你个没长眼的狗东西，居然敢弄脏老子的鞋！你知道这双鞋多贵吗？都够买你的命了！”一个公鸭嗓的男声叫嚣着，嘶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肖战不悦地蹙紧眉头，心底涌起一股暴戾的烦躁。

　　这嗓子——真他妈扰民！

　　他现在只想找个清净点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全都隔绝在外。

　　“勇哥，要我说，就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另一个声音帮腔道，带着一种看戏的兴奋，成功让肖战停下了开门离开的动作。

　　“妈的！老子今天上班被老板那个狗东西骂了，正他妈一肚子火没处发呢，就拿这个小畜牲泄泄火！”第三个声音响起，尖细又刻薄，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闷响，是肉体被踹中的声音。

　　透过巷口昏暗的光线，肖战终于看清了被几个男人围在中间的，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外套的瘦弱男生。

　　那男生似乎毫无防备，被那狠狠一脚直接踹得踉跄倒地，单薄的身体想要挣扎逃脱，却很快迎来了第二脚。

　　肖战冷眼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码。

　　他甚至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细长的香烟叼在嘴里。

　　“咔哒！”

　　橘红色的火光明灭不定，映照着他淡漠的侧脸，还有眼底深不见底的疲惫。

　　肖战缓缓吐出一口灰白色的烟雾，将自己与那片混乱隔开。

　　“我……我不是故意的……”男生痛苦挣扎着，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胆怯的为自己辩解。

　　然而，他的解释换来的却是更凶狠的踹踢和辱骂。

　　社会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人们总是习惯将生活的不如意，转化成戾气，然后发泄在比自己更弱小、更无助的存在身上。

　　男生似乎也明白了求饶无用，于是便不再出声，只是用细瘦的手臂死死抱住头，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默默承受着落下来的拳脚。

　　肖战靠在车边，默默看着这场霸凌，慢条斯理地抽完了那支烟。

　　他将烟蒂扔在地上，用鞋尖碾灭，准备拉开车门离开。

　　那边的殴打还在继续，肖战最后冷冷地扫过去一眼，不带任何情绪。

　　可就是这一眼，他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眼睛里——那个被打的男生，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透过施暴者腿脚的缝隙，直直望向了他这边。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幽深得像是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剧烈的恐惧、深不见底的绝望、被生活磨砺出的麻木、以及一种近乎死寂的灰败……但在这片灰败的最深处，却又顽强地闪烁着一丝微弱的不甘。

　　肖战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伸出去拉车门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这双眼睛……太熟悉了！

　　像极了三年前，那个站在破碎的别墅里，看着妈妈尸骨未寒、看着父亲带着小三母子登堂入室、看着自己整个世界分崩离析时……那双眼睛。

　　同样的无助，同样的被全世界抛弃，同样的……在绝望深渊里苦苦挣扎。

　　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从心底窜起，烧光了肖战强行维持的冷漠无情。

　　不是因为正义感，也不是因为同情心泛滥，而是因为一种被强行勾起的、关于自身痛苦记忆的共鸣！

　　“真他妈……烦人！”肖战低低骂了一声，像是跟自己较劲，他猛地踹了一下车门，然后几步绕到车后，“砰”地一声掀开了保时捷的后备箱，动作粗暴地从里面拎出了一根定制款的高尔夫球杆。

　　银灰色的泰勒梅暗影Stealth Gloire，在路灯下泛着幽暗而危险的光泽。

　　肖战面上依旧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但那双原本死寂的眸子，此刻却像是被点燃了两簇幽暗的火焰。

　　他提着球杆，迈着长腿，快步朝着那群还在施暴的“垃圾”走去。

　　“嘿！垃圾！”肖战的声音并不算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瞬间打断了巷子里的喧嚣。

　　几个打得兴起的男人，被这突兀的一声吓了一跳，纷纷回过头。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在看清楚眼前只是个穿着名牌、相貌出众的“小白脸”时，脸上露出一抹不屑：“靠！吓老子一跳！小白脸，老子警告你，少他妈多管闲事！否则……老子连你一块打！”

　　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肖战眼底寒光一闪，手腕猛地发力！

　　高尔夫球杆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划破夜色，以一个极其标准而狠厉的挥杆动作，直接朝着那个肥硕男人的面门抽去！

　　“砰！”

　　一声闷响。

　　男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击直接打翻在地，鼻血瞬间飙出，哼唧着再也爬不起来。

　　肖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极致不屑的弧度。

　　他甚至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不等另外几人有所动作，便已经再次挥动了球杆！

　　“嗖——啪！”

　　金属与肉体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其中还混杂着刺耳的鬼哭狼嚎。

　　此时的肖战，像是被打开了某个宣泄的开关，他不再压抑，不再掩饰，将积压在胸腔里所有无法对人言说的情绪，全都毫无保留地，通过手中这根冰冷的球杆，疯狂地倾泻而出！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每一次挥杆都带着精准的狠辣，专往人最吃痛的地方招呼。

　　像是要把命运的不公！妈妈的去世！父亲的背叛！自身的无能！还有……这操蛋生活带给他的所有不甘和憋闷！全部发泄出来！

　　巷子里，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施暴者，此刻全都变成了满地打滚、痛苦哀嚎的可怜虫。

　　“垃圾！刚刚不是挺能耐吗？继续啊！不是要打我吗？来呀！”肖战一边挥杆，一边从齿缝里挤出冰冷的话语，额角有青筋隐隐跳动，那双眼睛里燃烧着近乎毁灭的火焰。

　　直到手中的球杆因为过度击打而明显扭曲变形，肖战才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胸口剧烈起伏，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皮肤上，给他更增添了几分阴郁。

　　肖战看着地上不断呻吟哀嚎的几个男人，眼神里的厌恶和不屑几乎要溢出来，他狠狠啐了一口，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呸！垃圾！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了！”

　　肖战骂了一通，暴戾的情绪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留下的只有一片空虚的疲惫。

　　他看了看手里那根已经报废的球杆，随即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转身欲走的时候，视线却再次不受控制，落在了那个依旧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身影上。

　　男孩正抬头看着他，那双之前盛满绝望和死寂的眼睛里，此刻因为事情翻天覆地的变化，多了几分恐惧和无措。

　　但在那恐惧之下，似乎又多了点别的什么……一种极其复杂的，像是震惊，像是惊诧，像是感激，又像是某种肖战看不懂的情绪。

　　肖战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着那个狼狈不堪的少年，看着那双让他联想到自己的眼睛，心里突然闷闷的——说不清是怜悯，还是物伤其类的烦躁，或者只是一种纯粹的多管闲事后的不适。

　　肖战烦躁地“啧”了一声，甩了甩脑袋，像是要驱散这种莫名的情绪，只是，好像一切都徒劳无功。

　　他掏出皮夹，看也没看，将里面所有的现金粗暴地抽了出来，几步走过去，丢在男生面前的空地上。

　　“蠢货！”肖战的声音因为刚才剧烈的运动变得沙哑不堪，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仿佛在教训那个不争气的自己，“不服就干，打不过就跑！好好照顾自己，以后……别这么怂了！”

　　说罢，他不再停留，甚至没再多看那少年一眼，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跑车。

　　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银灰色的保时捷如同离弦之箭，迅速汇入远处流光溢彩的车河里，然后消失在迷离的夜色深处。

　　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干预，那个蜷缩的影子，以及那笔丢下的钱，都只是这漫长夜晚里一个微不足道、随时可以被遗忘的插曲。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