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到下午。张哲瀚是被饿醒的，他睁开眼，发现龚俊不在身边。卧室门虚掩着，隐约能听到厨房传来切菜的声音。
他伸了个懒腰，浑身酸痛，但心情很好。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两点二十。有十几条未读消息，大部分是工作相关，还有两条是张妈妈发来的慕慕的小视频。
点开视频，慕慕在公园里玩沙子，笑得眼睛弯弯，脸上沾了沙子也不在乎。背景音里能听到龚妈妈和张妈妈的笑声，还有龚爸爸在说“慢点跑”。
张哲瀚看着，嘴角不自觉上扬。他回复：“玩得开心吗？记得给慕慕多喝水。”
张妈妈很快回：“放心吧，你们俩好好休息，慕慕有我们呢！”
这话里的暗示太明显，张哲瀚脸一热，回了句“知道了”，就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下床走出卧室，厨房里，龚俊系着围裙正在炒菜。油烟机的轰鸣声盖过了脚步声，龚俊没发现他过来。
张哲瀚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龚俊的背影宽厚挺拔，切菜的动作熟练流畅，锅铲翻飞间，香气四溢。这个场景太熟悉了，九年里看过无数次，可每一次看，心里还是会泛起暖意。
“看够了没？”龚俊突然开口，头也没回。
张哲瀚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在？”
“脚步声。”龚俊关火，把菜盛进盘子，“去洗手，马上吃饭。”
午餐是三菜一汤，都是家常菜，但做得精致。张哲瀚坐下，夹了块糖醋排骨，酸甜适中，肉质酥烂。
“怎么样？”龚俊期待地看着他。
“还行。”张哲瀚嘴上这么说，却连着夹了好几块。
龚俊笑了，给他盛了碗汤：“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好饿…”张哲瀚含糊地说，扒了一大口饭。
两人安静地吃饭，偶尔聊两句工作上的事。这种日常的温馨，比任何浪漫约会都珍贵。
吃完饭，张哲瀚主动收拾碗筷，龚俊去切水果。洗碗机运作的声音里，两人并肩站在流理台前，一个洗碗，一个摆盘，默契得像配合了千百遍。
“下午干什么？”张哲瀚问。
“你想干什么？”龚俊反问。
张哲瀚想了想：“看电影？好久没一起看电影了。”
“行。”龚俊擦干手，“看什么？”
“随便，你选。”
最后他们选了部老电影，爱情片，九年前上映的，正好是他们刚结婚那年。那会儿两人都穷，只能窝在出租屋里用笔记本电脑看，屏幕小得可怜，音效也差，却看得津津有味。
现在家里有家庭影院，一百寸的屏幕，环绕立体声，沙发又大又软。可当他们并肩坐下，电影片头响起时，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仿佛还是九年前那两个穷小子，挤在狭窄的沙发上，分享一副耳机，为电影里男女主的爱情感动或唏嘘。
电影放到一半，男女主因为误会分开。张哲瀚忽然说：“我们从来没分开过这么久…”
龚俊转头看他：“什么？”
“电影里，他们分开了三年。”张哲瀚盯着屏幕，“我们吵架最凶的时候，也就冷战一周…”
“一周还不够？”龚俊搂住他肩膀，“那一周我快疯了…”
张哲瀚想起那次——因为工作安排吵架，两人谁也不肯低头，冷战了整整七天。第七天晚上，龚俊半夜回来，浑身酒气，抱着他不撒手，一遍遍说“瀚瀚我错了，我们不吵了”。
那之后，他们就约定，无论吵得多凶，冷战不能超过三天。
“其实……”张哲瀚靠在他肩上，“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吵不散，是因为早就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就像呼吸一样，平时感觉不到，可一旦缺失，就会窒息。”
龚俊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是习惯。”
“嗯？”
“是爱。”龚俊看着他，眼神认真得可怕，“是因为爱，所以舍不得离开。哪怕气得想掐死你，可一想到你真不在了，我就活不下去…”
这话太直白，张哲瀚耳朵发烫，移开视线：“……肉麻。”
“实话。”龚俊收紧手臂，把他搂得更紧。
电影还在继续，男女主经历磨难后重归于好，在夕阳下拥吻。俗套的剧情，可此刻看来却格外动人。
张哲瀚忽然翻身跨坐到龚俊腿上，捧着他的脸吻下去。
这个吻和昨晚不同，温柔缠绵，带着电影渲染出的浪漫氛围。龚俊怔了怔，随即回应，手掌贴上他后腰，缓缓摩挲。
一吻结束，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错。
“龚俊。”张哲瀚轻声叫他。
“嗯？”
“我们公开的时候，我要自己发微博。”
龚俊笑了：“好，你发。”
“我要写很长很长的小作文，把九年的事都写出来。”
“好，我转发。”
“我还要晒结婚证，晒慕慕的照片，晒我们的戒指。”
“都依你。”
张哲瀚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怎么这么好说话？”
“因为你说得对。”龚俊吻了吻他鼻尖，“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应该一起决定。”
电影片尾曲响起，滚动字幕向上推移。昏暗的光线里，他们静静拥抱着，谁也没动。
良久，张哲瀚说：“我有点想慕慕了。”
“晚上就去接他。”龚俊说。
“嗯。”
下午余下的时间，他们什么也没做，就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聊天、偶尔接吻。像偷来的时光，奢侈又珍贵。
傍晚时分，两人出发去接慕慕。车开到龚俊父母家楼下，刚停稳，张哲瀚就看到慕慕趴在阳台栏杆上，小手指着下面兴奋地喊人。
“爸爸！妈妈！”脆生生的喊声传来。
张哲瀚心都化了，推开车门就跑上去。龚俊跟在后面，看着他飞奔的背影，忍不住笑。
楼上，四位老人已经准备好了晚饭，非要留他们吃。餐厅里热闹非凡，慕慕坐在儿童餐椅上，一会儿要爸爸喂，一会儿要妈妈喂，忙得不亦乐乎。
“今天玩得开心吗？”张哲瀚问儿子。
“开心！”慕慕挥舞着小勺子，“奶奶，公园，沙子！”
“还玩了什么？”
“滑梯！秋千！”慕慕掰着手指头数，虽然数不清，但兴奋劲儿显而易见。
龚妈妈笑着说：“这孩子精力旺盛，玩了一下午都不累。”
“随他爸…”张哲瀚脱口而出。
桌上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笑声。龚俊瞪他：“怎么随我了？明明随你，闹腾…”
“你才闹腾！”
眼看又要吵起来，张妈妈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都随，都随行了吧？快吃饭，菜都凉了。”
吃完饭，两人带着慕慕回家。小家伙在车上就睡着了，趴在张哲瀚怀里，小手抓着他的衣领。
回到家，张哲瀚把慕慕安顿好，回到卧室时，龚俊正在打电话。听内容是在和团队沟通工作安排，语气严肃认真。
张哲瀚没打扰他，先去洗澡。等他洗完出来，龚俊已经挂了电话，正靠在床头看手机。
“聊完了？”张哲瀚擦着头发问。
“嗯。”龚俊放下手机，接过毛巾帮他擦，“团队那边我初步沟通了，他们都支持我们公开，但建议循序渐进。”
“怎么个循序渐进法？”
龚俊一边擦头发一边说：“先增加一些互动，比如微博点赞、评论，同框活动时不要太避嫌。等粉丝适应了，再慢慢放出更多信息，最后选个合适的时机正式公开。”
张哲瀚想了想：“可以。但我们得自然一点，不能太刻意。”
“我知道。”龚俊放下毛巾，手指梳进他发间，“所以从明天开始，我们得练习一下——怎么在镜头前自然地相处。”
张哲瀚挑眉：“练习？我们还需要练习？”
“需要。”龚俊一本正经，“你忘了？每次在公开场合，你都躲我像躲瘟疫。”
“那你呢？一副冰山脸，好像我欠你钱。”
“我那是紧张。”
“紧张什么？”
龚俊顿了顿，低声说：“紧张一靠近你，就会控制不住眼神。”
张哲瀚心跳漏了一拍。他转身面对龚俊，两人在昏黄灯光下对视。
“那现在呢？”张哲瀚问，“还紧张吗？”
龚俊没说话，只是慢慢靠近，吻住了他。
这个吻很轻，像试探，又像确认。张哲瀚闭上眼睛，回应他。
吻渐渐加深，毛巾掉在地上，无人理会。就在气氛升温时，隔壁婴儿房传来慕慕的哭声。
两人同时僵住。
“我去看看。”张哲瀚推开龚俊，披上睡衣往外走。
龚俊跟了过去。婴儿房里，慕慕坐在小床上，揉着眼睛哭，看到他们进来，伸出小手要抱抱。
“怎么了宝贝？”张哲瀚抱起他，轻轻摇晃，“做噩梦了？”
慕慕趴在他肩上抽泣，小身子一抖一抖的。龚俊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
“可能是白天玩太累了。”龚俊说，“我来抱吧！”
张哲瀚把慕慕递给他。龚俊抱着儿子在房间里慢慢踱步，低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慕慕渐渐安静下来，大眼睛还含着泪，却不再哭了。
张哲瀚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暖黄的夜灯下，龚俊抱着孩子的背影温柔得不可思议。这个在镜头前总是冷峻严肃的男人，此刻只是个普通的父亲，笨拙又认真地哄着孩子。
等慕慕重新睡着，龚俊把他放回小床，盖好被子。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关上门。
回到卧室，刚才旖旎的气氛已经散了，但另一种更踏实的温情弥漫开来。
“睡吧！”龚俊说，“明天还要工作。”
“嗯。”
两人躺下，张哲瀚习惯性地往龚俊那边靠了靠。龚俊伸手把他搂进怀里，手掌贴在他背上。
“龚俊。”黑暗里，张哲瀚忽然开口。
“嗯？”
“如果我们早点公开，现在会是什么样？”
龚俊沉默了一会儿，说：“可能没那么顺利。九年前我们太年轻，没作品没地位，公开了只会被舆论淹没。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有底气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也是。”张哲瀚往他怀里缩了缩，“那就现在吧，不早不晚，刚刚好。”
“嗯，刚刚好。”
窗外月色温柔，室内呼吸交错。九年时光凝缩在这一刻，化作相拥而眠的温暖。
………
接下来的几周，两人开始有意识地增加互动。
先是微博上，龚俊点赞了张哲瀚新剧的宣传博，张哲瀚转发了龚俊的公益广告。虽然只是小小的动作，却足以让敏锐的粉丝察觉变化。
评论区炸了：
“是我眼花了吗？龚俊点赞了张哲瀚的微博？”
“他们不是不合吗？”
“可能只是商业互捧吧……”
“楼上别自欺欺人了，这绝对是关系缓和的信号！”
“呜呜呜我的冷CP要复活了吗？”
………
紧接着，一次品牌活动上，两人同时受邀。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们会刻意错开时间，避免同框。但这次，他们前后脚到达，还在后台打了个招呼——虽然只是点头微笑，却被眼尖的记者拍了下来。
照片一出，#龚俊张哲瀚破冰#又上了热搜。
团队趁热打铁，安排了几次双人采访。采访中，两人虽然还是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但对话间有了更多互动，偶尔还会开个小玩笑。
有记者问：“两位老师最近互动变多了，是关系变好了吗？”
龚俊微笑：“我们关系一直不错，只是以前比较低调。”
张哲瀚点头：“对，私下里经常一起吃饭。”
这话半真半假，却让粉丝们兴奋不已。
最轰动的一次，是某综艺的录制。节目组设计了游戏环节，需要两人合作完成任务。其中一个环节是蒙眼过障碍，龚俊蒙着眼，张哲瀚在旁边口头指导。
“往左一点……不对，太多了，往右……小心！”
龚俊不小心绊了一下，张哲瀚下意识伸手扶住他。手碰到腰的瞬间，两人都僵了僵，但很快恢复正常。
这个镜头被反复播放，慢动作里，能清楚看到张哲瀚扶住龚俊时，龚俊身体明显放松，甚至微微往他那边靠了靠。
CP粉狂欢，唯粉震惊，路人也开始好奇：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舆论发酵到一定程度时，龚俊和张哲瀚开了次家庭会议，把四位老人都请来了。
“我们决定公开。”龚俊开门见山，“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四位老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张妈妈先开口：“你们想好了？公开之后，压力会很大。”
“想好了。”张哲瀚握住龚俊的手，“我们在一起九年了，慕慕都两岁了，不想再躲了。”
龚爸爸叹了口气：“既然决定了，我们就支持。但要做好准备，可能会有人说难听的话。”
“我们知道。”龚俊点头，“团队已经制定了详细的公关方案，会尽量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慕慕呢？”张妈妈担心地问，“他还小，不懂这些。但等他长大了，会不会因为爸爸妈妈的身份被同学议论？”
这话戳中了张哲瀚的软肋。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会保护好慕慕。而且……与其让他长大后发现父母一直隐瞒关系，不如从小就让他知道，我们的家庭虽然特殊，但充满爱。”
龚俊握紧他的手：“对，我们要让慕慕以我们为荣。”
四位老人交换眼神，最终都点了点头。
“那就公开吧！”张妈妈说，“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一起面对。”
“谢谢爸妈。”张哲瀚眼眶发热。
………
公开的日子选在一个普通的周二。
没有特意挑纪念日，也没有选什么特殊的日子，就是很普通的一天。龚俊觉得，他们的感情本就是日常的积累，不需要刻意渲染。
那天早上，两人照常起床，给慕慕喂了早餐，送他去早教班。然后回到家，坐在书房里，打开电脑。
“准备好了吗？”龚俊问。
张哲瀚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
他们同时登录微博，开始编辑。
张哲瀚写了很久，删删改改，最终定稿的是一篇长文。他从九年前说起，说他们如何相识，如何相爱，如何在最艰难的时候偷偷领证，如何在争吵中磨合，如何迎来慕慕的诞生……
文字朴实，没有华丽的修辞，只有真挚的情感。写到最后，他敲下：
“九年了，我们吵过闹过，却从未想过分开。因为爱不是永远不吵架，而是吵完后还想和对方在一起。@龚俊，谢谢你陪我走过这九年。往后的无数个九年，还请多多指教。”
配图是九张照片：第一张是刚领证时的合照，青涩稚嫩；第二张是出租屋里的晚餐，简陋却温馨；第三张是孕期的B超单；第四张是慕慕出生时，两人在产房外的合影，眼眶都红着；第五张是慕慕满月，一家三口的第一张全家福；第六张是第一次带慕慕去公园；第七张是结婚纪念日的对戒；第八张是昨天拍的，慕慕在两人中间熟睡；第九张是今天早上，他们在厨房准备早餐的背影。
按下发送键时，张哲瀚手都在抖。
几乎同时，龚俊也发了微博。他的文案更简短：
“九年，从两个人到三个人。@张哲瀚，老婆…我爱你，也爱我们的家。”
配图是同一组照片，只是顺序不同。
微博发送成功的瞬间，世界安静了几秒。
然后，手机开始疯狂震动，电话、消息、通知……像潮水般涌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关机。
“走吧！”龚俊站起身，伸出手。
张哲瀚握住他的手：“去哪儿？”
“接慕慕放学。”龚俊笑了，“然后，我们一家人去吃饭，庆祝一下。”
“好。”
他们手牵手走出家门，第一次，没有躲闪，没有顾虑。
阳光正好，风很温柔。前路或许还有风雨，但只要牵着彼此的手，牵着慕慕的手，他们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九年隐藏，一朝公开。从此以后，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相爱，像世间所有普通又不普通的伴侣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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