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好久不见

王一博落地海口的时候，王家里里外外来了七八个人，给足了小少爷回国的面子。

可外面的天倒是没有这么识时务，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像一首娓娓道来的乐篇，也像一首无可言说的悲歌。

梅雨季，就应该多雨。

王一博深知这一点，六年前，他也曾在这雨里丢盔弃甲，丢了他最爱的人。

他黑着脸，从vip通道出来，黑西装，黑皮鞋，全身黑，在黑夜里醒目。

“小王总”李容恭恭敬敬的打着招呼。

“拿行李，都回去”

“可王总说…”

话还没说完就憋了回去，王一博的脸实在黑的吓人。

一个眼神，李容退避三舍，带着来了的人讪讪的去取行李，坐车，打道回府。

王老爷不会因为李容没接到小少爷而发怒，李容明白，自然不会过多置喙。

王一博瞧着人走了，才放心张望着整个机场。

“没来…”他喃喃自语，不知道多少次的确认，都没有。

机场人流涌动，进进出出的不少。

王一博喜静，机场吵闹，他犹豫了一会转身想走，却迈不出一步。索性坐在机场椅子上，翻着手机。

还是那个手机，绿色的硅胶壳，是他亲手给他带上的。

屏幕里一条条的资讯他不想看，祝贺他回国的消息他没有理，他爸爸给他发的消息打的电话他也全部当没看到没听到，晾在了一边。

他用右手摩挲着左手的素戒。

那个戒指没什么牌子，没什么特别，就是当年王一博的一颗真心，留了六年。一模一样那一个的也没送出去。

机场外的雨一点也不大，王一博没必要等在这，等这场可能不会停的雨停下来。

可他就是在等，等它停，等他来。

就这样，六年前的那场瓢泼大雨没能留下他。

而今天，在这样不知名的一天，这场无足轻重的小雨，把王一博留在了机场足足两个小时。

那个人，实在是没来，王一博心知肚明，却还是存了点期待。万一他收到了消息，万一他也很想自己…

可

没有万一…

从来没有…

王一博如一只落魄小狗，在最后一次确认他没有来后，离开了机场。

他打了一辆车，目的地是一家酒馆。

坑坑洼洼的道，那地方难走的很，偏偏这种小店总爱开在这种地方，也是让王一博没什么法子。

熟悉的小店映入眼帘，当年，他就是在这里喝完酒后，被叫回京华府的。

这家虽然是酒馆，但正常的饮品也是不缺的。

他于窗边坐定，服务生把菜单递给他。

“美式”他推了一下菜单，不用看。

“好的”

王一博没再理会任何事物，看着窗外，将自己的心全部融入这场雨中。

那年，他什么都没能带走，雨，好像是唯一能找到的和他有关的东西。

他把手放在窗上，玻璃的另一面是点点雨滴，隔着窗，仿佛那不是雨，是爱人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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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知道今天可以遇见他，王一博一定会选择穿一身更亮眼的衣服，而不是这身黑。

“你到底能不能干？”老板数落人的声音中有浓浓的海南口音，王一博很是熟悉

“这个月几次了？”

“天天请假！”

“我是请了个大爷吧！”

他边骂边推着那个人，甚至往他身上丢刚擦过桌子的抹布。

王一博的角度能看到老板恼怒的脸，却看不见那个被骂的人。

“对不起，真的有事”

“你有事？你天天有事！这么多事就别出来工作！”

那边好像还在骂，王一博已经听不清了。

他摩挲戒指的频率更高了，像是诉说他的期待与不安。

那声对不起，太像了。

王一博深知那个人说对不起的样子，自己也曾被迫接受过他一次又一次道歉。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跳的飞快，扑通扑通，越来越快。

几乎是本能，他走过去，每走一步，那个人的脸就露出的多一些。

每走一步，都让王一博无比确认，是他。

六年都寻不到的人，他魂牵梦绕了六年的人，就在这个犄角旮旯的小巷里再次相见。

王一博的眼眶湿润了，一滴清泪落在了他价值不菲的西装上。

老板依旧骂着，那人没抬头，对这样的责骂照单全收。

“也不知道以前的脾气都哪去了”王一博瞥了他一眼心里道

老板回头看到了他

“不好意思啊，吵到您了”

王一博轻摇了下头，眼睛再没离开他一下。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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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容就纳了这个闷，刚刚黑着脸说不用车的小少爷，怎么就偏偏又要车了？！

地址还是这个地方...

李容的车稳稳停在了王一博指定的位置，打着伞走进了一个酒馆，在靠窗的座位上找到了小少爷，自然也看到了坐在小少爷对面的人。

那怎么办，看到了也当没看到。

“小王总，车在外面，车钥匙给您，伞也留给您”

李容做事情滴水不漏，王一博一直很满意，包括今天。他只是轻点了下头，没再多说，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人，像是要灼出一个洞。

李容已经由另一辆车接走了，他认识那个人——刚刚小少爷对面的人，似曾相识。

想完又把自己逗笑了，似曾相识？明明熟的要命。

“老板，加一份热牛奶，打包”王一博抬手加了餐。

“今天雨好大”王一博终于分了一丝目光给窗外的雨

“嗯…”眼前人攥了攥由于紧张而出汗的手。

他同样也看到了王一博左手的戒指。

是啊，六年了。

感怀？怅惘？好像都有，又好像都没有。

六年不见的王一博怎么样都不为过。

“这些年…”他试探性的想问问，却发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我还行，你呢？”王一博抢答道

“我也还行…”他尽量让自己正常些，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无论是颤抖的声音，还是发红的眼角。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就这么红着眼睛，哑着声音说

“今天”王一博看着他“就刚刚”

六年过去了，王一博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却仍会在与他的博弈中略败一筹。

不是别的，就是心疼。

“肖战…”王一博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这个眼神让肖战想起了当年王一博问他的话。

“肖战，你确不确定，你说要我走”

“我确定…”

好像也是这样的眼神，这样的不知所措。

肖战抬头，等着下文。

服务生送来的热牛奶恰到火候，王一博把打包好的纸杯子放进肖战手里。

可肖战只觉得他左手的戒指硌得人生疼。

“拿着点，天有点冷”

肖战点点头道了谢。

李容只送来了一把伞，店离车还有十步左右的距离，王一博撑开伞把肖战稳稳的搂住，抱在怀里，和六年前一模一样。

如果让王一博概括海口，他会用两个词，炙热与温暖。

炙热的是他们初遇的夏天，温暖的是他，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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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空调的温度刚刚好，肖战抱着纸杯手足无措。

“你不爱喝了吗？”

“爱的”

王一博的问句总是带有压迫性，肖战当然爱喝，肖战爱喝热牛奶，人人都知道，王一博最知道。

他轻轻抿了一口，甜甜的，暖暖的

“去哪？”

肖战迟疑了一下，还是坦白“中心医院”

王一博导航的手就停在中控台上，无意瞟了一眼肖战，无声的询问。

“我妈妈”肖战给了他答案

路上的静悄悄，不免有些尴尬。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问吧”肖战说

“为什么没来？”

“什么？”

“我今天回国，为什么不来接我？”

“？？”肖战一脸狐疑“我不知道”

“手机呢？”

“……”果然…

“我没看…”

“我给你的那部，你六年都没看？”

“没…”肖战的眼睛里好像进了热牛奶的热气，有点痒，痒的眼泪都要流下来

车子到了，中心医院大门上的红十字十分醒目。

“肖战”王一博喊住了他“再加个联系方式吗？”

肖战什么都没说，转身下了车，只留下了一个笑，无声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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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医院里面走，甚至能感受到后面灼灼的目光。

他知道

王一博在看着他，只要他回头，两个人就能对视。

然后王一博会下车，紧紧抱住他。

肖战全都知道。

可…他不能。

他加快了脚步，就这么向前，像个孤高的英雄。

他猜对了，王一博确实在一直看着他，甚至在人进去了医院后，也没离开。

王一博摸出了一包烟，是他常抽的那款。

他把车窗拉下，雨停了，空气都是清新的。

就着晚风，他把烟点燃，点点红光在黑夜中分外明目。

抽了三根后，医院门口静悄悄，肖战也没出来。

或许人家住在医院照顾人呢？或许人家有些事耽搁了？或许……王一博设想了很多肖战这么久没出来的可能。

他想着，思绪却越来越不安，在打算点燃第四根的时候，打火机还没碰到烟，烟就从中间折断…

王一博不安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他毫无犹豫，锁了车，向医院跑去。

此时已达深夜，住院部人不是很多，他一层一层找。

果然，在三楼，找到了肖战。

“不能停，顾医生，求求你，再给我两天，我一定把钱交了”肖战拉着顾魏的手，哀求着。

他哭的让人看了难受，尤其是王一博，特别难受，像是心脏被人来回蹂躏。

他跑上去，拉住肖战，在他错愕的眼神里，搂住了他。

“什么情况”王一博声音很冷，像冬天的冰窖，眸子很沉，看不出情绪，唯一看得出的是紧锁的眉头，让人望而生畏。

“他已经欠了一周的药钱了，明日再不缴费，真的要停药了”顾魏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一个长得像夏日暖阳，可他妈妈实在病的太重，夺走了他所有的阳光。

一个长得像冬日寒冰，就此时此刻，一个眼神也能让人不寒而栗。

思绪万千，只在一瞬，顾魏只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

肖战在王一博怀里哭，这是今天第二次被他搂住，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得到这份温暖。

“在哪缴费？”王一博把人搂的更紧一点，低声询问

“不用的一博，我自己可以”肖战赶忙从王一博怀里出来，摆着手。

“肖战，我再问一次，在哪里缴费”王一博现在实在不算好脾气，语气也冷了很多。

只见，肖战颤颤巍巍指向最前面的护士站，王一博看到了，拉着肖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去缴费。

王一博手劲很大，肖战的最后两步基本是被贯到台前的。

“叫什么名字”护士小姐姐被吓了一跳

“许春兰”肖战怯怯的说

“欠了七天了”护士查电脑的手没停“今天是补前面的？”

“补”王一博打开手机，拿出付款码“再交一个月的”

“好的”护士看着王一博，余光看着肖战，没说什么

肖战明显对这样的安排不满意

“不行，王一博，不能让你来”他手挡住王一博手机屏幕

“别动”王一博沉声，拉住他的手

“可以了”护士把缴费小票交给王一博。

这算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