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

　　陆闻泽倚墙偏头看着他。树木的味道像张了触角，总是不经意触碰他。来来回回，既涨既落。

　　可能是回忆带着记忆重新走了一遍，沈江宁恍惚觉得，这味道和记忆中的好似一模一样。

　　“没有。”他揉了揉眉心说，“只是觉得有点像小时候吃的那种奶糖。”

　　不过那种奶糖要比这个大很多。

　　沈江宁把糖纸揉成一团，下意识放进口袋时，发现他没口袋。陆闻泽瞧见了，把手伸到他面前说道：“给我。”

　　“不用，我拿着就好。”

　　陆闻泽不语，只是一味地伸手。

　　沈江宁起初不好意思，觉得这样很怪。可一直让陆闻泽伸手，更别扭，所以还是小心翼翼把糖纸放到了他手里。

　　糖纸皱皱巴巴，在陆闻泽手里并不和谐，但他不在意，甚至放进了他胸口口袋。

　　“……”

　　这一刻，沈江宁不禁怀疑，那张糖纸或许是金子做的。不然，陆闻泽怎么会在放好后，露出满意了的表情。

　　两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儿，几分钟的时间，沈江宁却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他自认为和陆闻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有什么话题可聊，所以不随意开口套近乎。

　　可陆闻泽却不是。

　　树木久逢甘霖，就会湿润潮湿，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气息。

　　带有冷感的气息接触到皮肤时，沈江宁轻微颤抖了一下，随后，腺体便隐隐挑动起来。

　　虽然没经历过几次发情期，但沈江宁还是能觉察出不对。

　　他看向陆闻泽。

　　依旧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毫无波澜到他开始怀疑，是自己的感官出现了问题，而不是陆闻泽。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意外，沈江宁决定先离陆闻泽远些。他吞咽了下因为信息素波动而分泌的口腔液，退后半步说道：“我再去看看简衣他们。”

　　话音刚落，一阵呯咚的开门声便响起了。

　　来人急急燥燥从门口冲进来，目不斜视地一边朝卧室跑，一边大喊道：“少爷，抑制剂我买来了！”

　　沈江宁只匆匆看了眼他手里的几只抑制剂，不放心，也紧随其后进了卧室。

　　alpha还是之前那个姿势，不过为了接过抑制剂，腾出了一只手。

　　没了遮挡，简衣泛粉的脸便整个露了出来。他呼吸均匀，乖乖躺在alpha身上，轻轻拽着已经褶皱不堪的西装外套，像睡着了一样。太安稳了，并不像是发情期的反应。

　　除非……他被临时标记过。

　　沈江宁蹙了蹙眉，站在一旁盯着alpha给简衣打抑制剂。alpha动作很轻，手法很熟练，简衣只是微微动了下，针就打完了。

　　两只空掉的注射器，随意扔在房间的某个角落，再无人问津。周围味道逐渐散掉，气氛也跟着冷却。

　　沈江宁看着打完抑制剂逐渐放松下来的简衣，低声问准备离开的alpha：“简衣是怎么发情的？”

　　alpha没做声，倒是送抑制剂那人先开口道：“您被陆少带走后不久，少爷就准备离开。谁知，刚出套房就被这位……先生冲过来撞到了。可能是信息匹配度很高，这位先生又临近发情期的缘故，当场就发了情，还勾得少爷也被迫发情——”

　　话里带着怨气，alpha抬眼看向那人。那人收敛了语气才继续说：“逼不得已，少爷只能把他带到套房里，可是其他套房都有人了，只有这间没有。”

　　沈江宁想起来，他是一直跟在陆闻泽和这位安少身边的。

　　因为从开始就站在一旁，又穿着执事服，导致沈江宁误以为，他是冯华特别安排的服务员。

　　现在看来，他并不是。

　　至于安少……沈江宁从头到脚看了一番，刚才打眼没注意，他虽然比陆闻泽矮点，但也超过alpha平均身高几厘米了。

　　优越的长相和气质，是有点熟悉，可也说不上是怎么熟悉。

　　“好了，走吧。”

　　还是那样温柔，除了带点疲惫，他简直无懈可击。

　　沈江宁看人都出去了，关好门后，才去检查简衣后颈。

　　带着血色已经结痂的牙印，深浅有两个。红肿的腺体周围，指腹用力摁压留下的印子还没消散。凑近些，还能闻到残留的alpha信息素。

　　“也是木香……”

　　难怪刚才潜意识里，他没有关注这阵信息素。因为和陆闻泽很像，都是木质香，所以被他忽略了。

　　沈江宁伸手在简衣额上探了探，温度正常。他没有带腺体贴，也没有带药。十八岁分化的omega，才草草看过一次生理手册。哪里知道腺体被alpha咬过之后，不需要特殊处理。

　　撑着困极的身体，一直照看简衣到十二点转钟。彼时门外传来了两下敲门声，他才醒神起身去开门。

　　仍就是暗红灯光下。

　　陆闻泽拿着一盒腺体贴和一瓶药酒站在门口。他衬衣扣子又多解开了一颗，袖子挽到胳膊。定好型的头发，有几撮落下来，搭在深邃的眉眼上。整个人看上去比刚才要随意些，也比刚才更像学生些。

　　沈江宁揉了下眼睛：“是要走了吗？”

　　“今晚走不了。”陆闻泽看着他有些潮湿的眼睛，低低叹了声，“我和安澜住在隔壁，有事可以找我。如果饿了就叫客房服务，或者去楼下大厅。如果要去大厅，就过来叫上我。”

　　交代完，陆闻泽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沈江宁。沈江宁接过时，看见陆闻泽手臂上青了一块，中间还有个很小的针眼。

　　他打抑制剂了。

　　是因为刚才释放了太多信息素，没控制住，不小心释放出了性信息素，所以他才打的抑制剂？

　　他其实可以不打。

　　沈江宁心里热热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陆闻泽顺着沈江宁视线看过去，没表态也不甚在意，只是继续说道：“药酒要抹热了再涂。”

　　“嗯……”沈江宁抿嘴，手指扣着瓶身标签，看起来很愧疚。

　　像只做错事的小兔子。

　　可陆闻泽要的从来不是沈江宁愧疚。他收回手，第一次把视线从沈江宁身上移开。

　　“明天早上我会安排人送你们去学校。”他从口袋里拿出门卡放到旁边斗柜上，“把门锁好，早点休息。”

　　套房门被关上，沈江宁原本想说的话哽在喉间。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药酒和腺体贴……一句谢谢不太够。

　　他影响了陆闻泽这么多，收到他的恩惠这么多，光感谢是不够的。最好的方式就是投桃报李，在陆闻泽需要他的时候，给予陆闻泽帮助。

　　可他没有自信，陆闻泽会需要他的帮助。

　　房间里没有地方坐，沈江宁就坐到床上，拿药酒随意抹了抹身体还疼的地方。抹完收拾好，又帮简衣贴好腺体贴。

　　他没有去套房里其他房间，而是一直守着简衣。守到一两点实在太困，看床足够大，索性就和简衣睡一起了。

　　四月份的天气不冷不热，游轮上的床也舒服，沈江宁这一觉睡得很好。

　　只是好过头了……

　　廖雪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接通电话后，只听电话那头寂静了几秒，才传出廖雪的声音：“江宁，你在哪里？”

　　“我在……”沈江宁下意识看了眼窗外。阳光明媚的海面，波光粼粼。一群海鸥绕着灯塔飞来飞去，其中一只飞到窗户边，正歪头看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沈江宁才继续道，“船上。”

　　“什么床上，九点了，你还睡呢？”廖雪努力降低自己的音量，咬牙低声道，“祖宗，别睡了，赶紧来学校。今天体检，老饶在找你。”最后一句说完，她就急忙挂了电话，像有什么洪水猛兽正盯着她般。

　　不用想也知道，她身边有人，而且还是个让她极度害怕的人。然而整个学校能让廖雪害怕的，除了老饶，沈江宁想不出还有谁了。

　　心里紧巴，虚汗就涔涔往外冒。沈江宁脑中一片空白，呆滞了半晌，才堪堪拍了拍还在睡的简衣：“简衣……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