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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二

书名:替嫁 作者:绿茶豆腐花 本章字数:3979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夜色如墨,粘稠地裹挟着成都府外那片被反复蹂躏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硝烟和尸体烧焦的恶臭。东二军与北军左锋营的营地灯火通明,却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坟场。只有伤兵压抑的呻吟和金属摩擦的单调声响,在寒风中飘荡。

  临时搭建的中军大帐内,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

  油灯的光芒跳跃着,映照着两张疲惫至极却依旧紧绷如铁的脸。

  楚安翔坐在矮凳上,甲胄未卸,上面布满了刀劈斧砍的痕迹和干涸发黑的血渍。他的一条手臂用染血的布带吊在胸前,额角一道新鲜的伤口还在缓缓渗血。他低垂着头,盯着摊在膝盖上那张沾满泥污和暗红指印的成都府城防图,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三天三夜血战未果的挫败和深入骨髓的焦灼。放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死死攥着拳,指甲深陷掌心。

  华翰站在一旁,身上的北军制式铁甲同样伤痕累累,肩甲甚至有一处明显的凹陷。他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的肌肉因紧咬牙关而微微鼓动。他抱臂而立,目光却穿透帐帘,死死钉在远处那座在黑暗中如同巨兽蛰伏的成都府城墙上,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不甘。

  他带来的五万精锐,竟被一群山匪依托坚城死死挡住,寸步难进,这份耻辱,比塞外的风沙更甚。

  帐帘被猛地掀开,带进一股刺骨的寒风和更加浓重的血腥气。

  萧北歌走了进来。

  他一身玄铁重甲,甲胄上布满刀痕箭孔,溅满了暗红的血污,甚至有几处凹陷,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山海关的烽烟和一路的疾驰,在他脸上刻下了更深的冷峻。他没有戴头盔,墨黑的发丝有些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更衬得那张脸如同冰封的寒玉,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他的出现,瞬间让帐内本就凝固的空气降到了冰点。

  楚安翔猛地抬起头,看到萧北歌的瞬间,眼中爆发出复杂的光芒,有看到主心骨的希冀,更有无法救出南歌的沉重愧疚。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却被萧北歌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华翰也猛地转身,抱拳躬身,铁甲铿锵作响:“陛下!”

  萧北歌的目光缓缓扫过楚安翔吊着的手臂和额角的血痕,又落在华翰肩甲的凹陷上。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楚安翔膝盖上那张布满血污的城防图上,停留了一瞬。

  没有问话,没有寒暄。

  他径直走到主位那张简陋的案几前,案几上同样摊着一张更详细的成都府舆图。他伸出带着铁护手的手指,指尖点在舆图上的成都府南门的位置。

  “打了三天?”

  楚安翔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嘶哑:“末将无能……西军依托坚城,兵力源源不断,且……悍不畏死,打法……全然是山匪路数,不计伤亡,只求阻滞。我军……未能破门。”

  华翰猛地抬头,眼中怒火更炽,接口道:“陛下!末将观其调度,绝非寻常西军!守城者经验老辣,深谙守御之道,绝非乌合之众!且城中似乎……似乎有精通军阵之人暗中调度,我军几次佯攻诱敌,皆被识破!”

  萧北歌的手指依旧点在舆图上,指尖纹丝不动。他听着两人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冰冷的杀意。

  “楚总兵,”萧北歌语气没有一丝波澜,“黑鸦集,座山雕里头的山匪,全部死光了?”

  楚安翔一愣,这会才想了起来。

  座山雕死了,那就说明……那些山匪极有可能全部抓去给西军充军了。蛊惑他们卖命太简单了,他们是山匪,只能一辈子在山里,可如果给了他们一个变成正统皇家军的机会,再给些奖赏,谁又会拒绝?

  从平平无奇的山匪变成正统西军,这个诱惑不亚于直接给他们甩黄金万两。

  还没等楚安翔开口,帐帘再次被掀开,一名亲兵快步而入,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一封以火漆封缄的信函。

  “陛下!成都府……射出来的!说是……萧任芳给您的谈判书!”

  “谈判书?”华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她抓了将军,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现在还有脸谈什么判?!”

  楚安翔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萧北歌缓缓抬眸,目光落在那封信函上,他伸出手,动作不疾不徐,接过了信函。

  他没有立刻拆开,只是用指尖摩挲着那冰凉的漆印,半晌,他才用指甲挑开火漆,展开信笺。

  帐内落针可闻,楚安翔和华翰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萧北歌的脸。

  信的内容不长,大意是邀请皇儿入城一叙,共商天下大计,并保证南歌的安全。措辞看似冠冕堂皇,字里行间却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施舍和毫不掩饰的陷阱气息。

  萧北歌看得很慢,看完,他没有丝毫愤怒,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只是极其平静地将信笺重新折好,随手丢在桌案上,仿佛那只是一张废纸。

  “她要朕进城。”萧北歌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陛下!万万不可!”华翰急得差点跳起来,“那毒妇摆明了是要您的命!这是鸿门宴!是死局!”

  楚安翔也沉声道:“陛下,此乃诱敌之计。入城便是自投罗网。萧任芳意在您,也意在借此彻底瓦解我军军心!”

  萧北歌微微侧过头,目光扫过两人焦急的脸,最后落回城防图上。他的指尖,再次点在了南门的位置。

  “朕知道。”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所以,朕不会去。”

  楚安翔和华翰闻言,刚松了口气,却见萧北歌的手指猛地从南门移开,沿着城墙的走向,极其迅猛地划过几个不起眼的点。

  西南角的旧水门,东北角因年久失修略有塌陷的城墙根,甚至……标注着民坊区的几个狭窄巷道入口。

  “华翰。”萧北歌的声音陡然转冷,“你带左锋营剩余所有轻骑,立刻拔营,绕城疾行,做出大举佯攻北门之态,声势越大越好,把萧任芳的注意力,给朕死死钉在北边。”

  “啊?北门?”华翰一愣,北门是出了名的险峻难攻,佯攻那里不是白费力气?

  “是,声势要大。”萧北歌盯着他,“但不许真攻,你们就是让她以为朕的主力要孤注一掷打北门,把她的兵,她的火器,尽可能多地引过去。”

  “……末将遵命!”华翰虽然不解,但对萧北歌的命令有着近乎本能的服从。

  “楚总兵。”萧北歌的目光转向他。

  “末将在!”

  “你带东二军所有能动的步卒,立刻秘密潜行至南门西侧三里外的矮丘密林后,藏好。”萧北歌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城防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小丘陵标记上,“等朕号令。”

  楚安翔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陛下,您是要……”

  萧北歌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南门,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至于朕……”他缓缓站起身,玄铁重甲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朕亲自去叩门。”

  他的目光扫过楚安翔和华翰,那眼神里的东西,让两位身经百战的总兵都感到一阵心悸。

  这不是萧北歌运筹帷幄的战术。

  而是一种混合着淬炼于尸山血海的野性,以及……混合着一种属于另一个人的狠辣和刁钻。

  “你们,”萧北歌的声音斩钉截铁,“在外面等着。”

  “等朕……把城门叫开。”

  楚安翔和华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言喻的震惊。

  这种打法……这种完全摒弃了堂堂正正之师、专挑软肋、声东击西、甚至不惜以身犯险的战术风格……太野了!太刁钻了!

  太……像那个人了!

  像那个被囚禁在地底的南时意!

  陛下他……仿佛一夜之间,将南歌那套在绝境中以命搏命的狠辣战术,融入了自己的骨髓,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不再仅仅是萧北歌,更像是一柄被南歌的意志淬炼过,彻底出鞘的凶刃。

  “末将……遵命!”两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齐声应诺,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被点燃的疯狂。

  萧北歌没再说话,只是垂下眼眸看着地图上那个不起眼的小丘陵发呆。

  从前和南歌……战术上其实很少正面起冲突,要吵也是两方的副将吵,后来一个坐镇中枢,一个冲锋陷阵,各司其职,才安静了一段时间。

  直到那场荒唐的洞房绑票,两人才撕破了脸皮,常常吵得天翻地覆。这位南皇后,何止是战术野?过起招来,更是野得没边。

  虽然这两人过招大多数都是在床上……但被碾压那么多次,萧北歌这性子岂是能忍的?

  堂堂九五之尊,精研赵家拳法,讲求的是堂堂正正,气度森严。可偏偏每次在那方寸锦榻之间,对上那个被逼急了就全然不顾章法的南歌,他那些引以为傲的架子,那些精妙的预判和后手,全都成了摆设。

  南歌那打法,简直……简直不堪入目,毫无宗师气度,更无半点赵家体面。前一瞬还被他制住手腕压在榻上,下一瞬就能不管不顾地屈膝顶他腰眼,趁他吃痛卸力,翻身就是一个极其刁钻的锁喉,手指冰凉如铁,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劲儿直扣他颈侧要害,萧北歌仗着内力深厚强行挣脱,反手去擒他肩膀,他却像条滑不留手的泥鳅,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扭,借着锦被的滑溜劲儿,整个人就滚到了床榻边缘,顺手抄起掉落的玉带钩就往他肋下戳。

  什么撩阴腿、猴子偷桃、头槌撞鼻梁……这些市井无赖、街头混混才用的下三滥手段,在南歌手里信手拈来,衔接得毫无滞涩。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门户大开,不在乎是否优雅,只求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直接、最凶狠、最让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挣脱钳制,甚至反咬一口。

  萧北歌憋屈,无比的憋屈。

  明明都是赵家的拳法,都是出自赵再成门下,可南歌这套赵家拳和他简直是天壤之别,他也是和他过了好几次招才感觉到那套拳的根是自己所熟悉的。好几次险之又险才避开要害,鬓角被带钩划破,眼角被手肘撞青,甚至……有一次差点真被那混蛋用牙齿咬破了咽喉,事后看着铜镜里自己脸上的淤青和牙印,萧北歌气得差点把龙案都掀了。

  他尝试过研究,试图破解这毫无章法的野。可南歌的打法根本没有固定套路,完全是随性而至,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大脑。你预判他下一招是拳,他可能直接上嘴咬,你以为他要退,他反而揉身撞进你怀里给你一记凶狠的肘击心口。

  那感觉,就像在徒手抓一团裹着荆棘的旋风。你越用力,伤得越重,你试图看清轨迹,只会被晃得眼花缭乱。

  憋屈归憋屈,恼火归恼火。但萧北歌是何等人物?他骨子里那份骄傲和狠劲,容不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同一个人,同一种方式下落败。明面上是骂着南歌毫无体统、粗鄙不堪,玷污了赵家拳。暗地里,那一次次狼狈的交锋,那些猝不及防的狠招、刁钻的角度、以伤换命的亡命打法……如同最顽固的烙印,在无数次复盘和咬牙切齿中,不知不觉地,浸透了他的骨髓。

  此刻,站在成都府这座坚城之下,看着那张布满陷阱的谈判书,萧北歌冰封的眼底,仿佛又看到了锦被翻腾间,那双带着狠绝的眼睛。

  野?

  萧北歌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腰间冰冷的奉天剑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的弧度。

  那就看看……是她的网硬,还是他这把……野刀子快……

  

您看的是关于双强的小说,作者精巧的在章节里包含了双强,古代权谋,互攻,相爱相杀等元素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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