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棠僵在原地,鸾姯殿,孟玉徵居然要如此侮辱她。她以为孟玉徵至少能让她体面的离开人世,没想到,他是想折磨她,生不如死!别人不知道鸾姯殿是什么样的存在,难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祸国妖姬,人尽可夫。
叶孤棠死死的盯着地面,那些话就像薄刃,一刀又一刀的,割在她的心上。
欧意也被放了出来,仍旧伺候叶孤棠。
直到走到鸾姯殿前,欧意才心疼的哭出声来,“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待陛下?要不是陛下,那乱臣贼子早已不在人世,那狐狸精也不可能身居丞相之位,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早已不是陛下,以后,不要叫了。”叶孤棠看了眼空空如也毫无人迹的鸾姯殿,抬步走进去,“我从未后悔当年救他一命并将他带回皇宫,养在身边。就连知道他兵临皇城陈兵渭南时,我也不后悔。”
“痴儿……”欧意叹了口气,跟上去打量了一眼。
鸾姯殿外的树下有人影浮动,在叶孤棠的身影已经隐入殿中时,转身离去。
鸾姯殿因常年无人打扫,到处都是灰尘。当年建造鸾姯殿时用料奢侈,构造庞大,许多年过去虽然蒙灰也依然可见昔日的靡嘴酒池肉林。
叶孤棠闭上眼,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能死,她要好好活着。至少活着,不能看见他也能听到他的消息。
“欧意,有机会,就逃出去吧。”
“不,你是我的主子,你在哪儿欧意就在哪儿。”
欧意眼里的坚定让她浑身一震,她是一辈子也不可能离开皇宫了,她不想让欧意也一生蹉跎在这里,可她低估了欧意对她的忠心。
众叛亲离,还能得一欧意。她知足了。
“欧意便陪您,在这鸾姯殿里,等着那乱臣贼子的报应之时,亲眼看他万劫不复。”
孟玉徵拨了几个宫女过来,名为伺候,可叶孤棠清楚,实则是监视。又派了侍卫前前后后的把守鸾姯殿,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他还真是高看她。
纵然大昭子民都说叶孤棠是难得一见的明君,权谋兵法都是一等一的好,但是她从未想过逃出去。既然他饶她一命,如此羞辱她,她接着便是。
不出两日,孟玉徵登基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五日后。
鸾姯殿里孟玉徵那些拨来的宫女没有几个是安分的,常常将值钱的东西自个儿拿走,叶孤棠的饭菜也跟低等宫女的一般无二。
“新皇登基,姜丞相也快被封后了吧?”
“那当然,我昨天去领饭的时候,还看见内务府的人把凤袍什么的送去了景仪宫。”
“姜丞相已经入住景仪宫了?”
“是啊,所以我们该改口了,哪儿还能继续叫丞相?该叫皇后了。”
“可惜了,我们要在这里伺候这个……”
欧意听到门外几个宫女的话,顿时心口憋着一团气,回头看了眼叶孤棠。叶孤棠仿佛事不关己一样,气定神闲的坐在书案前翻着书,顿时欧意泄气了。
鸾姯殿里的值钱东西被拿走的差不多,但是像书就没人拿。宫里的主子们不稀罕,宫女侍卫们也不需要,就留在了鸾姯殿里了。
这正好能让叶孤棠打发时间。
“主子,你怎么这么淡定?”
“这是迟早的事。”叶孤棠淡淡说道。那天在地牢里看见姜颦的装扮,她就知道姜颦被封后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而她……她算什么?她的神情有些恍惚。
她是前朝亡国之君,却住在后宫宠妃的鸾姯殿,没有任何名分。她想,孟玉徵是不会给她任何名分的。她只能是一个亡国之君,住在鸾姯殿里,是羞辱她罢了。
她低下头,看不清神情。
五日后,孟玉徵顺利登基,改了国号。姜颦也顺利封后,大婚之日定在第二天。
孟玉徵的登基本就仓促,又要仓促的准备帝后婚礼,整个皇宫都忙的脚不沾地。
“主子,天晚了,该歇息了。”
“嗯。”
见叶孤棠已经上塌躺下,欧意才吹灭了蜡烛。
叶孤棠睁着眼睛,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今夜,是孟玉徵和姜颦的洞房花烛之夜。
心是挺疼的,她还以为自己真的就心如死灰了。她苦笑两声。
“参见皇上!”
叶孤棠猛然抬起了眼皮。
听到外面的声响,欧意已经进来点亮了蜡烛,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主子……”
叶孤棠轻轻的摇了摇头,刚坐起来孟玉徵就已经进来了。
孟玉徵的眼神迷离,脸颊微红,隔着老远叶孤棠也能闻到酒味。她皱了皱眉,让欧意退下去了。
他的眉眼不像往日那般冰冷如腊月寒冰,望向她时皆是深情饱含。他倚靠在桌边,静静的看着她,然后痴痴的漾起了一个笑。
“若说这世间谁比你美,普天之下纵难找出一个。”他说。
叶孤棠错愕的看着他,他从未说过这样的话。犹记得往昔她最爱缠着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问他她美不美。他从不搭理她的问题,问的烦了便会抬脚远远的躲开。
她抿着唇,不语。纵然他说的是如此,亦或是他心里也是如此认为,可是他……是不爱她的,哪怕一点点的喜欢也没有。
烛火摇曳,映衬着他的脸庞,晕染开无边风月,在忽明忽暗里又显得异常鬼魅。大红色的喜袍穿在他的身上,更彰显得他的肌肤如玉。
他抬步,哪怕醉了依然步伐沉稳,目标明确的走向叶孤棠,然后坐在床边。他的唇角勾着弧度,无端风流。
“阿棠,冤有头债有主,其实我从未想过对你如何。”
“你又想哄骗我?好勾得我再次傻兮兮的为你铺路?”叶孤棠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却显得格外苍白。她明知他兵临都城陈兵渭南,可还是什么也没做,只等着他带兵攻入金銮殿,将她的天下她的子民拱手相让。
父皇过世,遗言只为让她做明君,将叶氏发扬光大。母后殉情,独留她一人,却让她守着冷冰冰的人世间传承叶氏千秋。
她追着父皇母后的棺木到皇陵,哭晕在那里,是谁将她抱回她的寝宫,又是谁,告诉她他会永远永远陪她在身边?
是她眼前这个男人!
她想恨这个男人,可最终也只是在胸腔里盈满了十足的苦涩。
“铺路?”孟玉徵垂下眼眸呢喃的重复了一遍,再次抬头时眼眶里都是猩红,“叶孤棠,我孟家上上下下七百六十八条人命,就因你父亲的一句话,全都奔赴黄泉!谁替他们偿命?!我只不过是,替他们讨回公道,洗清罪名……”
有温热的液体从她的眼角划下,他们相处许多年,她发现她竟从未了解过他。
“若是想昭雪沉冤,你大可跟父皇母后提,他们那么信任你,必然会为你主持公道!”
“呵。”孟玉徵冷笑一声,“那有什么用!七百六十条人命,都没了。找他们,那七百六十八个人口就能死而复生吗?!叶孤棠,你真天真。”
“那你攻下大昭,推翻叶氏天下,他们就能回来了吗?”
孟玉徵猛的伸手掐住了她白皙的脖颈,“是,他们回不来了!”
他的力气尤其大,发了狠似得掐着她。她的呼吸变得困难,可却没有出口求饶,那双清亮的眸子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
“虎口夺食,被人践踏,活的连只狗都不如。你叶孤棠生而高贵,出生祥瑞,怎懂得那种生活?!我也想要一个家,父慈子孝,是你叶氏毁了我的家!”
叶孤棠闭上了眼睛,心里发凉。原来,这许多年,他竟从未将她看做是家人,而那些她对他的好,他也从未领情过。她,是那个被他耍的团团转的傻子。
她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他愣了一会儿,怔怔的松开手。
“咳咳——”
她的脖颈上青紫一片,那印子赫然是他的指印。他慌忙替她拍了拍背,语气里带着讨好,“阿棠,莫要惹我生气,我绝不会打杀你的。原谅我,好不好?”
看着这样的他,她觉得从所谓有的陌生。她从来不知,他还能如此反复无常。
她的唇角勾出一个笑,“今晚儿,不是你和姜颦的洞房花烛夜吗?好端端的,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她的笑里藏着讽刺。
“我想见你。”他呢喃。
“可我不想见你,你滚——”她指着门口。
怒极反笑,他凑在她耳边轻声道,“阿棠,这可由不得你。阿棠,你知道为什么你父皇死的时候,立下遗诏,你不得嫁我为妻吗?”
“我不想知道。”她的心不安,她早就怀疑她父皇的死不简单,在所有证据都在模糊中指向孟玉徵的时候,她选择了终止调查。
她不想知道那个答案,唯恐答案是她不想要的。
他扣住她的下颚,强迫她与他对视。他殷红的薄唇勾起薄凉,她想起九岁那年落在那个瘦瘦小小的少年身上的雪,冻紫了少年的唇,也凉了她的指尖。
八年过去,她以为再不会碰到那样寒冷的雪。她错了,冷的,是那个少年。任由她如何捂,都捂不热那个少年冰封的心,薄凉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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