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用白布封上那把凶刀,而是随意从北齐士兵身上扒了一块布料,将刀固定在身后。
然后用扒了几件北齐士兵身上的布,稍微包扎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虽然没有致命伤,但也有几道流血伤。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花了几个时辰,挖了一口很深的墓穴,将皮蛮子葬在里面。为了标记,他堆了十几个北齐人的人头作为贡品。斜阳如血,霞光万丈。日之东升,如同一只巨大的全真的眼,它凝视着这世间的一切。
许戌走在尸山血海之中,在万军交战遗留的战场上。那些带着恐惧,愤怒,痛苦,警惕的一双双眼睛,将永远凝固在同一个时间节点里。
许戌漫游在其间。
很快的,他踏进燕梁营帐内,左脚刚迈进去,右脚却异常沉重地跟上。
万物浸润在微弱白茫的曦光之下,它斜斜射进来一缕,带着点剩余的硝烟的卷曲感。
穿过许戌掀起的大帐的一角,照射在玄清真人那已经凉透了的尸体上。
玄清的面部因为窒息而变得面色青紫,经脉扭曲,眼睛被强制地翻上去,只露出了漆黑而幽深的瞳仁。
他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异物堵住了。
许戌蹙眉凝神,带着警惕感,一点点靠近。他首先伸出了手将玄清的眼阖上。
“抱歉。”
许戌向死了的玄清真人致歉,随后抬手拿起负在自己身后的大刀,一刀砍断了他的头颅。
头颅滚落,被许戌单手接住。
倏地喷溅出来一些血液,许戌来不及闪躲,被溅了一身的污血。
他低眉垂眸,也并无半分闪躲的意思。
眉目修长舒朗,面容生得端正。立如芝兰玉树,自是龙章凤采。端方君子,丰神如玉。
原本俊朗的眉目间染上点点鲜红,下颚也沾上一片腥血。薄翘的嘴唇边也被飞溅到一颗血珠。像一粒小而深的红痣。
那失去头颅的上半身显得万分诡异,无力地露出了脖颈间的模糊血肉,一点点隐隐约约的金色的锋芒,在一片血色与肉色中熠熠生辉。
许戌原本以为堵塞在他喉咙里的,是那块能够驱动天下兵马的虎符。但现在无需凑过头去细细观察,他便猜到了那泛着金色光芒的是何物。
造化弄人,玄清真人一生极其喜欢收集黄金,而今公竟吞金而死。许戌欠他多矣。
霜凋夏绿,日月逾迈。经年后许戌灭三国一天下,于上都登基称帝后。第一次大兴土木便是在北境,修了一座庞大而奢华的陵墓。
时人见怪不怪,因为大部分帝王登基以后的头等大事,便是为自己修建陵墓。
而等到第一位墓主玄清真人葬入,便引起举国震惊。
天下人无不议论纷纷,天子以全黄金阵容打造了一间真·金屋,内里一切器物摆设皆以黄金打造。
许戌没有在北陵城再多停驻,而是选择马上去追探北齐军队的消息。
他想知道,北齐人为何宁愿舍弃即将到嘴的肥肉——刚刚花费三十万兵力踏平的北陵城,也要撤兵匆匆离去。
他们为什么撤兵回去冲山关?
许戌脑海中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个不成形的答案。
但他从来不惮以最恶劣、最丑陋的阴诡之心去揣测他。
……
而此时定北都府也热闹了起来。
定北都府靠近浠水关,而浠水关自然是浠水河的地方关卡。只要踏过浠水河,便算半只脚踏入了北境。浠水河自然是北境第一关。
而北境十四城都快打到了浠水河,北境十四城完了,北境完了。或许……燕梁也完了。
北境所有人的头上都像是被一片黑云笼罩,阴雨密布。国之将亡,家亦无存。所有北境人心中那根弦都被绷紧,没有城池再愿意去收留任何难民。
因为资源的短缺,也因为北境人口的大量涌入,以及北齐探子的风险。
而就在这种情形之下,侯俊杰带领着一队孤儿寡母一般的残兵踏进了定北都府的城门外。
“你们说你们是北陵城的守兵,你们便是了?”站在城墙上全副武装的卫兵诘问。
“你!欺人太甚!”
侯俊杰身旁的士兵自是被气得咬牙,面部紧绷。他伸手就想去摸武器,却被侯俊杰伸手拦下。
侯俊杰作为统帅心里自然也急得像是火烧房子,但是现在两万人的队伍,一半以上都是老弱病残,又一半几乎全是伤兵。侯俊杰不忍心再丢下任何一个人了。
他背负着所有的责任,他甚至真想给楼上的士兵磕一个。
侯俊杰突然想到玄清真人在他离开前,曾经送了一块玉佩给他。
那玉佩玉质细腻,色泽如冰。形若卧虎扁而圆,状比寒冰清且透。一看便是绝对的上等货色,侯俊杰虽然家中富裕,但也从来没有接触过玉器。
在战袍袖子底下,侯俊杰不断摩挲着那块玉器,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乃援北军指挥使,陛下有令,北境一切军使皆从我令!”
侯俊杰正色厉声道,伸出手高举那块玉佩,向城楼上的卫兵示意。
那守城的卫兵也不过是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看门狗罢了。
他当下便慌了神,因着对方说是北境最高指挥使,他也不敢亲自下楼核对,只得赶紧驱人去上禀都府使。
都府使当下还在搂着美人睡觉,被人从美人床上摇下来,立时还有两分不悦。
但北陵城城破的消息,他自然是知晓的,现下从北陵城打散了的援北军,逃来他的定北都府也是合理之中。
援北军将军身为北境最高指挥使,虽然现下手中人马并不比他的多。
但到底是中央派来的高官,故而他立刻便换了一身朝服,马不停蹄前去迎接。
他亲自走到城门口,马上命令士兵打开城门。满脸堆笑着向看起来像是话事人的侯俊杰走去。
侯俊杰容貌、衣着并不比其他人高出几截,但因着连日来风尘仆仆,一直为底下残兵牵肠挂肚忧心忡忡,故而气质上也有了一两分大将的气质。
但更重要的是,他胯下那匹千金也难买的名马。
原本是许戌的御马,因为许戌担心玄清真人不会武功,便将自己的马赠给了他。而物是人非几经辗转,又到了侯俊杰身下。
做戏做全套,侯俊杰并未从马上下来。而是将那枚虎符紧握在掌心,在手上给都府使看了看。
那都府使也并非常人,他原本出身高贵。他的父亲乃是前朝定国将军,曾封狼居胥,赢得封侯拜相。而到他这一代便也逐渐没落了。他只在北境当了一个小小的都府使。
他自然见过那枚玉佩。
还是年幼的他,曾经亲眼看着他的父亲在凯旋归来之时,双膝跪地地将这枚玉佩递到那位站在高台之上,看不清面容,却天潢贵胄、不可一世的天子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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