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魏衔玉从会议室中出来。
秘书上前,边走边说:“刚刚魏董来电话了,让您回家一趟。”
魏衔玉脚步一顿,接着想也不想直接说:“不去。”
刚走进办公室,就看见老宅管家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地喝茶,一旁助理还在烧水。
魏衔玉表情冷下来:
“李叔,什么事还劳烦您跑一趟。”
管家站起来,说:“太太想您了。”
秘书面不改色,拉着不明所以的助理默默退出去。
魏衔玉一听,冷笑起来:“想我了?”
“每次让我回去都用这个理由,到底是她想我还是我那个亲爹又要没事找事拿她要挟我啊?”
说到最后,他音量猛地放大。
站在门口处的两个人听到后面面相觑,助理悄声道:
“于姐,里面那人谁啊?魏总平时脾气那么好一人,怎么听上去好像发火了?”秘书拉着她往走廊里走了几步,离办公室门口远了些后,才说:
“里面那人是魏董家的,魏总……和魏董关系不是很好,据我了解,他们关系不好的缘由大概是魏总母亲,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你记住这个,以后不该问的别乱问,也别乱提。”
助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哦哦,我知道了。”
魏衔玉一听到关于他妈他爸的破事都会开始头疼,此时此刻他愈发想念宁迢,恨不得赶紧回到他和宁迢的家里,躺在他怀中睡觉。
管家也不是第一次面对情绪不稳定的魏衔玉了,他耐心道:
“太太最近说话也多了,人开朗了不少,近期念叨最多的就是想见您一面,就当是为了太太,去一趟吧。”
魏衔玉沉默了,他手握成拳,面无表情地跟着管家出门。
助理想跟,秘书立马伸手拉住她:“别去了,魏总是要回家。”
老宅
魏父坐在院里喝茶,十一月,枯叶已全部从枝头掉落,枯叶落满池塘,但无人打扫,为后院增添一分荒凉气息。
幽幽古筝声从二楼隐隐约约飘出来,魏衔玉抬头望去,从那扇装了防护栏的窗户后面又看见飘飘荡荡的绿色窗帘。
魏衔玉无视端坐在石凳上的人,抬脚准备往屋里走。
魏父放下手中茶杯,淡淡道:
“去哪?过来。”
魏衔玉站在门庭处,面无表情:
“不是说我妈想看我吗?怎么不下来?”
魏父点点石桌,示意他坐下:
“和我聊完了,你可以上去看她。”
魏衔玉坐到他面前:“你想说什么?”
魏父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
“你把人从国外带回来了。”
魏衔玉看向他:“这是我的事。”
魏父又问:“藏哪了?”魏衔玉语气加重,重复道:“这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魏父打量着他:“跟我没关系?”
“如果没有我,你觉得单凭自己,能买得起飞机,买得起青沪的房子,买得起圣米尔的岛吗?”
魏衔玉嗤笑:“少跟我在这偷换概念,这些年我给公司创造的利润让你吃进狗肚子里了?”
他站起来,双手撑着石桌,靠近魏父,直勾勾盯着他看,眼神冰冷:“我再说一遍,我的事,与你无关。”
魏父淡定自若,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爪牙没长齐的崽子:
“我不介意你玩,下周文家那个小姐准备开办生日宴,你得去。”
魏衔玉盯着魏父那张面目可憎的脸,轻声道:“你替我找相亲对象的速度可真快。”
魏父说:“没办法,谁让家里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但凡家里还能多出来一个,也轮不到你整天作威作福。”
“这些日子我想了想,咱们各退一步,你只要肯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其他的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楼上琴声停止,窗帘“哗啦”一声被掀开,魏母透过铁栅栏看见站在院子里的儿子,惊喜道:
“衔玉!”
魏衔玉抬头,扬起一个笑:
“妈。”
魏父挥挥手:
“去吧。”
魏衔玉走进屋内,上了楼。
魏母今天穿了一身淡雅的绣花白旗袍,长发挽成一个低发髻,插着一根木簪。
她眼睛分外清明,见魏衔玉进来忙对他招手:“快过来!”
魏衔玉嘴角弯起,走到保姆身边时,说:“我和我妈聊一会,不用在这守着了。”
保姆点头:“哎,好。”
她出去时,顺势把门给关上。
魏衔玉坐到贵妃椅上,魏母握住他的手,细细打量他:“衔玉,最近过的还好吗?”
他妈身上还是他熟悉的桂花香气,魏衔玉紧绷的神经在见到她的这一刻终于慢慢放松下来,回答道:
“过的很好。”
二楼敞着窗户不隔音,魏衔玉和魏父聊天时也没有刻意压着音量避人,魏母抚琴时只听见后面相亲一事,还以为魏衔玉谈恋爱了。
她目光柔和地望着魏衔玉:
“你喜欢那个女孩吗?”
魏衔玉一愣,然后说:“不是女孩。”
魏母茫然,仔细思索一下,疑惑道:“文家那个是个女孩呀,还是我记错了吗……”
魏衔玉拍拍她的手:“没记错,我喜欢的不是文家的,是一个男人。”
魏母若有所思:“这样啊……”
她反应过来,叹息道:“是你爸爸又自作主张了吧?你爸爸主意大,别跟他计较,待会我去和他说。”
魏衔玉握紧她的手:“不用,我自己去说就成。”
魏母欣慰地望着他,忽然又好像想到什么,站起来去梳妆台那边翻弄自己的首饰盒子:
“等一会,让我找找……”
魏衔玉也跟着走过去:“找什么?”
首饰盒中珠翠碰撞发出清脆响声,魏母望着自己一堆花花绿绿的首饰,苦恼道:
“我这些东西太女气,男孩戴太违和了吧?”
魏衔玉眼中浮起一丝温柔:
“不违和,他长得漂亮。”
魏母挑出一副鸽血红耳坠,仔细端详一会,又觉得不太满意:
“这个晃晃悠悠的,男孩应该戴耳钉吧?不对……他有耳洞吗?”
魏衔玉接过她手中耳坠:
“有,这个就不错,红的衬他。”
魏母高兴了,仔仔细细在盒子里看了一圈,又挑出一颗海水珍珠:
“这个也不错,不过太圆了,我没舍得让师傅打孔,你要打首饰的话,弄个戒指就行。”魏衔玉一并接过:“好。”
见她还要找,魏衔玉出声阻止:
“这些就够了,等以后我把他带过来,你和他一块挑也不迟。”
魏母听他说以后还会把人带回来,眼睛顿时亮了:
“好……好……”“衔玉,你要好好对人家知道吗?”
魏母嘱咐道。
魏衔玉乖巧点头,魏母盯着他,轻声道:“你要谈正常的恋爱,不要像我和你父亲一样。”
只见魏母握紧手里的珠宝,神经质地开始重复一句话:
“不要像我和你爸爸一样,不要像我和你爸爸一样,不要像我们一样……”
魏衔玉僵住身体,意图上前:
“妈?”
当他靠近魏母时,魏母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放开我!!别碰我!放开我!!啊——”
魏衔玉被她吼得一抖,眼见魏母已经开始摔打东西,魏衔玉害怕她伤到自己,上前去抱住她:
“妈,是我,是我……别害怕我……”
“啊啊啊啊啊——放开我!我不要打针!我错了,我错了……别这样对我……靖允!靖允!”楼下听到尖叫声的魏父匆匆赶来,保姆手足无措,在一旁干着急,魏父看她一眼:
“看着干什么?去拿太太要吃的药啊。”
保姆像是被点醒,急急忙忙跑出去。
魏父上前,半蹲着握住魏母冰凉的手:
“温络,我在这。”
刚才还在大吼大叫的魏母在看见魏父那一刻忽然就奇异般停了下来,魏父把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慰,他腾出一只手对魏衔玉晃了晃:
“你先回去吧。”
魏衔玉看着他怀里眼神涣散的母亲,不知所措地喊:“妈?”
魏母毫无反应,她失神般倒在魏父怀里,嘴里模糊念叨着一些模模糊糊的话语。
只有魏父和她说话时,她才有反应。
魏衔玉慢慢站起身,因为蹲久了的原因,他起身时还踉跄两步。
他扶着墙,神情恍惚地往外走,手中的珠宝被他攥紧,力气大的几乎快要攥碎一般。雨,又开始下雨。
青沪入秋后雨格外多,一个月里有半个月都在下雨。
缕缕丝线般的雨水从天空坠落,打湿魏衔玉的衣服。
司机去迎他,见魏衔玉又是一脸失魂落魄,他无意识咽了咽口水,这副熟悉的场景在大半个月之前发生过一次,他给自己壮壮胆,鼓起勇气问道:“魏总,回宁先生那边?”
魏衔玉疲惫地从喉咙中挤出一个音节。
“嗯。”
得到答复的司机立马上车,把他往家里送。
也不知道宁先生是何方神明,每次一提到他的名字,魏总的神色总是会好起来不少。
车辆缓缓驶出这片富人区,惨叫声在耳边回荡着,吵的魏衔玉的耳膜几欲炸裂。
见到宁迢就没事了,只要见到宁迢就没事了……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飞速膨胀,魏衔玉忍不住催促:
“开快点。”
司机一脚油门下去,往繁华城市边缘而去。
远离市区的郊外人烟荒芜,白天只有鸟叫声,夜晚更甚,深秋季节没有多少虫子,零星几声虫鸣伴着外面滴答雨声,屋内安静至极。
宁迢半靠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碗冲泡的甜燕麦,有一下没一下地懒散往嘴里送。
忽然门把转动,大门被推开。
宁迢条件反射般挺直脊背,把手中的碗放下。
黑色雨伞被他随意扔在玄关处,脏兮兮的雨水往洁净的地面上流淌。
魏衔玉三步跨两步,步伐急促地往宁迢的方向过去,宁迢见他脸色阴沉,顿时感觉一阵做贼心虚,他站起来,说话有些磕巴:
“你,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上前直接伸出手抱住宁迢,湿漉漉的雨汽混着烟草味道钻进宁迢鼻腔,闻的宁迢也有点想抽。
宁迢皱起眉头: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魏衔玉抱着怀里温热的人,情绪安定不少,他瞥见放在茶几上的燕麦:“晚上就吃了这个?”宁迢说:“你家厨房太高档,不会用。”
其实是在屋子里进行了一番地毯式搜索,在魏衔玉回来之前才歇下。
魏衔玉一听,愧疚道:“是我考虑不周到,是不是一天都没正经吃过饭?抱歉,我这就去给你做。”
他松开宁迢,宁迢跟在他后面,趁其不备去掏他西装口袋,魏衔玉顿住脚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宁迢掏了掏,发现他口袋里只有车钥匙和手机,他把手抽出来,在魏衔玉面前摊开,默默道:
“还有烟吗?给我来一根。”
魏衔玉哑然失笑,握住他手腕,低头在宁迢掌心处落下一吻,说:
“那是小杨给的。”
小杨?啊,他那个司机。
宁迢有些遗憾的收回手。
既然魏衔玉在家,他肯定不会让宁迢吃冷冻好的那些东西。
哒哒哒,哒哒哒
规律的切菜声响起。
哒哒哒……渐渐的,切菜声演变成母亲高跟鞋的声响。
魏衔玉失神,看着案板上从胡萝卜里涌出来血液,他萎靡停下动作,胡萝卜从他眼睛中变异成一根粗糙手指的模样,上边戴着一个玉戒指,很像他父亲的手。
魏衔玉木然地把手指装进盘子里,连带着骨头的切片血淋淋的规整在瓷盘中。
“衔玉?衔玉?”
宁迢本来在研究微波炉,回头一看他已经把自己的手切流血了。
魏衔玉神经兮兮地不断摆弄盘子里沾着鲜血的胡萝卜,诡异的动作让宁迢从脚底板升起一阵寒意。
宁迢忽略自己想的那些怪力乱神,上前几步,握住魏衔玉的手,大声喊他名字:“魏衔玉!”
魏衔玉如梦初醒,这才感觉到手指处的疼痛。
“迢迢……”
宁迢从一旁抽出纸巾擦他手上的鲜血,把他手指拉到自己跟前仔细端详。
不是什么很深的伤口,宁迢松了口气,然后把纸团往他手里塞:“先别切了,我去给你拿创可贴。”
他离去的背影格外刺眼,魏衔玉皱了皱眉,想也不想抬脚跟上去。
他走路无声无息,宁迢翻找出来创可贴后转身时发现魏衔玉不声不响在他身后,宁迢吓一激灵:
“我艹!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他拆开创可贴给魏衔玉贴在手指上,嘴里嘟囔道:“多大人了,切菜也能切到手上。”
“你歇着吧,别弄了,我也不是很饿。”
宁迢走进厨房,将案板和台面擦干净,又拿起沾着血的盘子放到水池里洗好。
见魏衔玉坐在沙发上,宁迢也坐过去,戳戳他说:
“明天你出门的时候记得把垃圾带走啊。”
魏衔玉还是没吭声,宁迢迟钝地发觉他有点怪,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衔玉?”
魏衔玉回神:“嗯?”
宁迢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魏衔玉揉揉自己干涩的眼睛,说:“没事,就是太久不工作,一回公司不太适应,有点累。”
灯光下显得宁迢的轮廓温柔不少,魏衔玉心中一动,动动身体,往他腿上一躺。
宁迢自然而然把手搭在他脸颊上捏了捏,是从前遗留下的习惯,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放在他脸颊处的手指僵硬一瞬。
当他想把手抽回去的时候,魏衔玉握住他的手腕,仰着脸问他:
“想喝酒吗?”
宁迢自己白天搜了一天也没见哪里有酒,闻言意外道:“这里还有酒?”
魏衔玉捏捏他的手:“在地下室,想喝的话,我去拿。”
地下室?
这里还有地下室?
宁迢的心脏又开始快速跳动起来。
“我喝。”
魏衔玉蹭蹭他的手掌,从他腿上起来:“好。”
宁迢坐在沙发上,按捺不住地盯着他往哪边走。
结果还没等他看清是什么情况,就看见地面一处地砖缓缓的抬了起来,宁迢瞪大眼睛,无声地说了一句:
“我草……”
宁迢郁闷地看着他慢慢走进地下室。
他祖宗的,地下室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还搞一个这么高端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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