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沈韵温只是安静地吃饭，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却没怎么说话。

　　“你不说话吗……”

　　沈柔疑惑地看着她，语气有些气馁：“是太无聊了吗……”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气氛有些怪怪的，搞得我都吃不下饭。早知道主动找话题和她聊一聊，这样她也不用这么安静，这样搞的谁都会觉得尴尬。

　　心中的愧疚感涌上心头，莫名觉得酸涩：“我不该这样问的……对不起……”沈柔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颤抖的声音发出。在道歉之前，沈柔没有勇气向她说出这三个字。

　　她很少见沈柔向她道歉，突如其来说一句“对不起”，换做是谁都会觉得蹊跷，而且只是没有和沈柔说话，一件事情，沈柔都会很在乎。她没有生气，不说话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再加上饭馆空调温度开得过低，导致她头晕乎乎的。

　　沈韵温无奈地朝沈柔一笑：“和你一起吃饭不无聊。”沈韵温摇摇头，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她抬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指尖不经意蹭过额头，只觉得皮肤有些发烫，却没往心里去。

　　“你也不需要道歉。”

　　沈柔假装表面不在意，语气淡淡的“嗯”了一声，实则背地里松了一口气，只要她一出事，沈柔比谁都紧张，恨不得连夜跑到她家里照顾，可这只是幻想……现实中会这样吗？

　　都是假的！怎么可能？只是单方面喜欢她……她对我什么样的感觉，又怎么会知晓？她莫非是逢场作戏，蜻蜓点水？把沈柔看作好朋友，或者说更冷若冰霜的称呼“妹妹”，她这般出众，绝不可能喜欢上敏感自卑的人……沈柔姑且推断，有大概率存在的可能。

　　喜欢她是埋藏在最心底的秘密。秘密不会透露任何信息。可是终究会有期盼交往的那天，难免会让人知道交往的事情，所以真正确定关系前，沈柔万万不会将秘密公之于众。

　　然而目前，沈柔对沈韵温的感情，是互联网情侣口中的“我喜欢你”吗？抑或是说沈柔心存畏惧，无法承担这份情感的重量，沈柔未能理解也属正常，不想因为前所未有的感情问题，而高考失再度失利。沈柔不想再体验压抑窒息的生活了……

　　要不是沈黎大发慈悲，让沈柔回乡下努力备考，或许都不会再和沈韵温有交集，并且对她产出非同寻常的情愫。拥有这种情愫的人只会是沈韵温，毫无例外，此事绝无可能，不必妄想他人捅破，这张脆弱不堪的窗户纸。

　　沈柔想到之前刘春的叮嘱：“你可不能早恋啊！不然你妈要扒你一层皮肉……”天使拍了拍脑袋，提醒着沈柔：“那你记得那时说了什么吗？”天使是很磕他们这对有待提升的眷侣，虽然彼此对于双方感情，对此一无所知，但是心里仍然放有彼此的专属位置。

　　沈柔边想，边还原当时场景：“我当然知道，外婆。”有一句回答到现在，仍记忆犹新：“我怎么可能会谈恋爱？”当然这句话说的也没错，表达沈柔对谈恋爱的厌恶，那只是在遇到沈韵温之前的想法，现在遇见沈韵温后，沈柔改变了往时的想法。

　　谢谢你……沈，韵，温……

　　然则优势胜过劣势，打个比方：目前看透双方心思，缘分也自带“导航”，希望“导航”能协助，还未曾开窍的、未曾意识到彼此心意的双方，早日通晓心念，感知深厚的情意。

　　反之沈柔几句关心的话语只是空穴来风，实际一点行动都没有……想要哄骗恋爱脑的傻子？如果真想表达自己对她的喜欢，可能连朋友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一天天白日做梦在想什么？喜欢她的人不计其数，沈柔的喜欢能代表什么？

　　沈柔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喜欢她，自己像是为数众多里的层次较低的玩家，技术和操作样样没有，但是沈柔肯努力去闯关，并攻略对象。

　　恶魔以尖酸刻薄的言语嘲讽：“这种喜欢可笑至极，她可能连喜欢沈韵温身上哪一点，都不知道……”天使一巴掌呼死恶魔，恶魔啪嗒一下，不知道还真以为去见阎王大帝了：“恶魔，你要是再敢插一句话，你小命不保。”

　　恶魔捂着自己红肿的小脸蛋，疯狂“求饶”：“我错了！可事实就是这样！连事实都不让我说了？再说她自己都不明白！”天使觉得她的求饶，表达的另外是一层意思——挑衅。

　　沈柔脑海里忽略烦人精和可爱精灵，她开始陷入内耗，连本人都觉得自己不配拥有爱，甚至一段谈恋爱经历都未曾发生，要是真的和她在一起，自己能给她什么？能帮他什么！为她做什么贡献？自己输的彻头彻尾，根本不懂这种复杂有难舍难分的感情……

　　沈韵温在沈柔大脑放空状态下，眼神快要黏在沈柔身上，“怎么突然发呆了？”沈柔激灵了一下，视线落在她那只手上，感觉快要紧张得窒息，“啊，我我我……”沈柔不知怎么解释，运用实用的方法——装傻：“我在思考。”沈柔说这样的话，能凸显自己很认真。

　　沈韵温借此机会询问：“在思考什么？”

　　沈柔鼓起勇气回答：“生命。”

　　沈韵温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不敢相信，沈柔刚刚在思考生命，发出质疑：“你能说一说吗？”她倒想看看，沈柔能说出什么惊心动魄的文字力量，文具是否能打动生病的沈韵温？

　　让我们期待沈柔的发言。

　　沈柔深吸一口气，强装冷静：“我吃掉了你，吃掉你腐烂的身躯，吃掉你模糊的大脑，吃掉你衰退的四肢。你默默低下头，准备好脱离躯壳的来临。”

　　沈柔紧张的不得了，像是在完成辩论赛，简单的思考语言过后说：“你并不害怕，反而心里异常平淡自然。你和我，都不知去往天空的小路，是什么时候。渐渐地，你缓闭双眼，张大嘴巴，吐出生命中最后一口气。”

　　“你的身体被我啃噬，你的身体被我吸干鲜红的血液。我抚摸你写下：你则是肉体上的薨去，精神思想上的亡灭，从这世上化为烟尽消逝在世人眼中，唯独我。”

　　沈韵温原本头脑混沌，现在瞬间理智，连连拍手称赞：“最后一句我很喜欢。”沈韵温苍白的面孔，终于露出久违温暖的笑容。

　　“生命是一条隐形的线，如果错失机会，或让线断了，那么活在世界上的勇气也转瞬即逝。命运似乎很会捉弄人，越是遇到艰险越向前的人，上帝从不悲天悯人，而是让她们体会万念俱灰。”

　　这段话何尝不是，暗自隐喻身体状况？

　　沈柔迟迟愣了三分钟才开口：“你说的好……厉害……”

　　沈韵温宠溺的扬起嘴角：“你也是。”

　　她碰巧看到沈韵温的指尖微微发颤，而且……她的脸是不是比刚坐下时红了点？是灯光原因吗？菜馆的吊灯暖黄暖黄的，照在人脸上确实容易显气色。

　　算了！或许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你……脸有点红……”

　　沈柔还是没忍住，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如果指她的脸，感觉有点不礼貌。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有些热意，她笑了笑：“嗯？是吗？”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试图用凉水压下莫名的燥热。

　　沈柔盯着那水杯看了两秒，心里那点怀疑又冒了出来。以前沈韵温再热，也很少这样喝水，而且她说话时，尾音好像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是自己想多了吗？可她刚刚说过没事的……

　　沈柔把到了嘴边的追问又咽了回去。而且再问那么多遍，她也不会告诉自己。可能不喜欢别人顾虑太多……能理解……

　　沈柔点头应着，也没再说什么。

　　她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却慢了些。额头的热度还在悄悄攀升，头也开始隐隐发沉，她强打起精神，努力跟上沈柔的话题，不想让这难得的相处被自己搅了局。

　　沈柔把注意力转回饭菜上，给她夹了两个蒜蓉大虾：“你……吃点虾子……”低头的瞬间，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心跳比平常跳得快。她手顿了顿。想到刚才那句“我在忙备考”，像是在开玩笑。

　　她记得沈韵温向来从容，哪怕熬夜刷题，眼里也带着清亮的光，可现在……那光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灰蒙蒙的。

　　“你……备考不要太累……”

　　沈柔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声音极小。抬眼正好撞见她夹菜的手在颤逗，那瞬间的僵硬像根细针，轻轻刺了她一下。

　　沈韵温很快掩饰过去，将一块鱼肉放进沈柔碗里：

　　“谢谢关心，我适应适应就好。”她的指尖有些凉，碰到瓷碗时，沈柔甚至觉得那凉意顺着碗沿爬了上来。

　　“嗯。”

　　沈柔没再追问，却悄悄把自己碗里温着的汤推了过去：

　　“喝点吧。”

最多25万字完结 
主播还有半个多月开学了 ಠ╭╮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