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医生，我爸那边有我妈去说。他同意移植手术时，就默认了这废物得死——死一个人总比死一家人划算。没我哥，咱去不了S基地，下次丧尸围城，所有人都得死！”

“行，那我就不再给他用药了……”

“对，没必要浪费药。医生您忙，剩下的交给我。”

昏暗地下室里，肖战脸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浑浑噩噩瘫在脏污铁架床。瘦成皮包骨的手脚，被生锈铁链死死捆住；宽松病号服的腹腔位置，大片干涸血迹触目惊心，身下床单也污迹斑斑。

他勉强侧头，朝半掩门外张望，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男一女讨论“处理”他的声音钻进耳朵——是继妹陈琳和私人医生。那声音像恶魔低语，残忍得让人发颤。

肖战没觉得多难过。两天前被取出异能晶核时，他就做好被当垃圾丢弃的准备。此刻反倒松快，两年生不如死的日子，总算要到头。

“嘭！” 半掩的铁皮门被踹开，扎马尾、穿黑白运动装的陈琳闯进来，手里攥着婴儿手臂粗的注射器，灌满淡黄色粘稠液体。肖战认得，这是末世医院给特殊病人吊命的营养液，自己靠它撑了两年。

陈琳熟练又粗暴地掰开他嘴灌营养液，觉醒异能后，她力气大得惊人。肖战无力蹬腿挣扎，铁链刮破皮肤，吞咽不及，差点窒息。

“啪嗒” ，注射器从他嘴中抽出，被扔到地上。陈琳居高临下，看着他因窒息泛起血色的脸，漂亮脸蛋扭曲成恶狠狠的模样：“恭喜你，吃完‘最后的晚餐’！”

肖战艰难喘息，咬着牙、忍着痛瞪她：“都快死了，何必假惺惺浪费营养液……直接不管我，让我解脱不好吗……”

“哈哈哈哈……” 陈琳突然狂笑，眼神像看条流浪狗：“你说过让我们不得好死，现在我教你，啥叫‘不得好死’！肖战，这剂加了特制麻醉的营养液，能让你活十天。专家说，一周后丧尸会冲破基地防护……”

肖战瞬间明白她的恶意，想开口，可特制麻醉剂起效，唇舌渐渐使不上劲。陈琳盯着他惊恐的眼神，笑得愈发嚣张：“Z基地中心区今晚撤离去S基地，我们家第一批走，看不到丧尸闯基地了。你在这慢慢看，看那些恶心玩意儿怎么啃死你这废物！”

她踹了踹床沿，啐了口唾沫，转身要走，到门口又回头补刀：“对了，谢你贡献的净化异能晶核，我哥恢复更快了。我们会好好用，永别咯——”

门再度关上，脚步声渐远，肖战心如死灰闭上眼。连死都没法自己做主，他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气急攻心加上体力透支，很快陷入半梦半醒。

不知过了多久，刺耳警笛撕裂基地，混乱枪声、嘶吼声从地面涌来。紧接着，地下室门被撞开，腐臭味瞬间吞没整个空间。狰狞丧尸扑上来，疯狂啃咬撕扯他的身体。

所幸痛苦没持续太久，丧尸咬破他喉咙，疼痛随着意识慢慢消散。肖战感觉身体越来越冷，耳边只剩丧尸贪婪的吞咽声。

“突突突——” 近在咫尺的枪声，把他涣散的意识拽回来。扑在身上的丧尸被爆了头、踢开，一个端AK、穿野外作战服的人喊着：“肖战！肖战……”

肖战迟钝地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是王一博，末世前被自己单方面分手甩掉的前男友。

他想说话，可喉管被咬破，一张嘴就吐血。王一博急得不行，手掌捂住他脖子，连声呼唤，可他没法回应。

耳边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听到王一博歇斯底里地骂：“傻子！你咋不来找我！你怎么不来找我啊……肖战！肖战——”

听着王一博声嘶力竭的呼喊，肖战这辈子从没这么想哭过。末世两年，他盼了两年死，可生命最后一刻，竟想活下去。

是啊，末世前妈妈去世时，自己明明想找王一博，为啥偏选从没管过自己的父亲？为啥没坚持找王一博？都末世了，两人为啥不能和好？要是找了王一博，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肖战带着不甘，陷入黑暗。

……

“嗡嗡嗡……”“嗡嗡嗡……”

清晨，遮光窗帘密闭的房间里，床头柜上手机震动，铃声悠悠响起。

空调被下，有人拱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伸出只手，摸索着捞过手机：“喂？”

手机里传来温和女声：“您好，这里是安心贷客服。检测到您在咱们平台申请的贷款，还没做最后认证，请问是遇到问题了吗？如果……”

“不需要了，谢谢。”肖战直接挂断，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坐起。习惯性抬手揉脖子，动作猛地顿住，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日期——“天河市城东区，2036年8月13日9点25分，天气晴”，脸色瞬间煞白，惊恐地四下张望……

“这……”

肖战下意识抬手捂嘴，脱口而出：“卧槽！”

刹那间，脑海中记忆如海啸般汹涌袭来——久旱、母亲离世，毒雨倾盆、病毒肆虐、丧尸横行……末世的狰狞面目，疯狂倒灌进他的意识。

肖战猛地掐自己，疼得五官拧成一团，倒吸凉气：“嘶——”

空调明明已调至最低温，他额头却沁出细密汗珠，脸颊因复杂情绪急剧涨红，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心脏。

顾不上穿鞋，他直接跳下床，冲到窗边一把扯开窗帘、推开窗户。

窗外，阳光明晃晃铺满天地，空气里浮动着燥热与若有似无的花香，万里无云的蓝天干净得刺眼。

没有遮天蔽日的乌云雾霾，没有残肢遍地的荒芜旷野，没有病毒侵蚀后黑沙化的土地，更没有腐臭又惊悚的丧尸游荡……

眼前一切与末世毫无关联，如梦似幻的场景，让肖战终于确认：他重生了！

看日历推算，他重生在末世毒雨降临前半个月，也是母亲葬礼后的第10天。

那个与胃癌顽强抗争两年的母亲，终究还是走了。

为给母亲治病，原本小康的生活彻底被拖垮，债台高筑，曾经的亲朋好友避之不及，关系比陌生人还疏离。

母亲在世时，宁可放弃治疗，也坚决不让他卖房子，说要留给他安身，不能落得人财两空。

可他太想留住母亲，明知道结局无法更改，仍抱着侥幸，能拖一天是一天。

为了续命，他厚着脸皮四处求借，承诺母亲走后卖房还债，就这么硬撑了两年。

母亲葬礼刚结束，亲戚们就结伴上门，催他卖房，生怕他反悔赖账。

他心里没有半分怨怼，欠债还钱本是天经地义，承诺的事就得兑现，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况且，别人肯借钱是情分，不借是本分，既然当初肯帮，他就该怀着感恩之心拼命还债。

急着变现，房子低价抛售，好在勉强够清偿债务。

料理完后事，银行卡余额不足一万，他拖着被抽干力气的身子，找了间临时出租屋，刚住下就病倒了。自己买药硬扛，昏昏沉沉睡了两天……

肖战记得无比清晰，上辈子的末日进程里，2036年3月，一场毫无征兆的大旱席卷全球，整整持续五个多月。到8月底，气象台发布久旱逢雨的预报——

谁能料到，这场雨，成了灭顶之灾的开端。

2036年8月27日，终结干旱的“及时雨”，化作毒雨倾盆而下。（后来末世纪年里，人们如此定义它）被淋到的人，会感染未知病毒，痛苦死去。

9月1日，那些因毒雨丧生的人，陆续复活成丧尸。

丧尸受觅食本能驱使，疯狂攻击人类，被抓伤、咬伤者，也会感染变异。至此，末世正式降临，如飓风过境，迅速席卷全球。

为对抗这场灭世灾难，人类在绝境中催生出特殊进化的异能者。可即便如此，末世的威胁远不止丧尸——极寒、高温、风暴、地震、瘟疫、污染洪涝……各种天灾轮番肆虐，把大地啃噬得满目疮痍。

人类一边在夹缝里苟且求生，一边艰难重建家园。

直到末世降临两年多后，S基地研究所对丧尸解毒血清的研究，取得突破性进展。

各地专家齐聚S基地研讨，宣布：再有一年，就能制成解毒血清，只要感染者没完全丧失理智，都有救治希望。

随后，S基地向能人异士抛出橄榄枝，计划血清问世时，同步启动环境净化，收复被污染土地。

有能力、有资源的人，开始向S基地聚拢，小基地率先被搬空，上辈子，抛弃他的家人就是这么离开的。

肖战在末世挣扎两年多，近两载光阴，是被囚禁在Z基地地下室度过的。外界的好坏消息，全靠那些人口中转述，直到被当成垃圾丢弃等死……

“呜呜……”

泪水不受控地决堤，肖战把头埋进被子，从压抑啜泣到放声痛哭，把积攒的委屈、不甘、恐惧、无助、怨愤，一股脑宣泄出来。

哭到浑身颤抖时，他强迫自己冷静，在脑海复盘上辈子这个阶段的经历：

现在是暑假，开学就大四的他，整个假期都在医院守着病重的母亲。

母亲去世后，他病愈（之前为母治病累到生病），去城南区找父亲。

父母在他年幼时就离婚，他跟着母亲生活。因当初协议约定，父亲无需支付抚养费，仅偶尔送些东西，父子见面，陌生得像路人。

他对大人的感情纠葛从不多加评判，母亲能接受，他便尊重，毕竟感情本就复杂难言。

母亲病重时，父亲借过两万块应急，承诺有钱再还。当时他走投无路，便暂住在父亲家，等着开学，没料到，这一留，直接卷入末世深渊。

父亲离婚后入赘重组家庭，借着女方家势力，事业有成，还有一对仅比他小两岁的双胞胎弟妹——陈越和陈琳。

末世降临后，他就是在这个所谓的“家”，堕入了地狱。

上辈子，毒雨降下的次日，他莫名发起高烧，烧了三天后，丧尸潮涌来，他也在混乱中觉醒异能。

很快，卫星广播开始播报各地异能者出现的消息。

觉醒异能后，他第一时间告诉家人，可他的净化系异能，在当时崇尚攻击输出的环境里，显得鸡肋又渺小，勉强算个“小惊喜”。

后来，一家人跟着救援队开车前往基地，途中遭遇丧尸群袭击，陈越不慎被抓伤。

为救弟弟，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对伤口使用净化异能——没想到，虽没能彻底治愈，却奇迹般延缓了病毒扩散。

从此，他成了陈越的“护身符”。

靠着陈越女友夏微微的关系，他们一家混进Z基地中心区，躲过健康筛查。为保陈越安全，家人没向基地报备他是异能者。

夏微微还动用关系，给陈越找来私人医生团队，背着研究所，用他的异能给陈越研发特效药。

起初，他是自愿的，毕竟陈越算是同父异母的弟弟。可慢慢的，等他察觉不对劲，一切都晚了——

在父亲、继母的默许，以及夏家的推波助澜下，他沦为陈越的专属实验体，被囚禁在地下室，无休止地抽血、试药、打针、切片……

直到异能晶核可嫁接转移的实验成功，S基地解毒血清研究也有了突破，他被私下挖走晶核，移植给陈越，随后像垃圾般被丢弃。

“……”

痛痛快快哭一场后，情绪渐归平静，肖战走进卫生间，洗脸刷牙。

久违地从浴室镜子里，望见自己“正常”的模样，他愣在原地——

21岁的青年，虽因生病和丧母之痛，透着些精神不济，可肤色健康，天生含笑的桃花眼，眸光肆意流转。

外形条件着实不错：183.6的身高，面相温和，自带书卷气，哪怕生气，表情都凶不起来。

虽不算“杀伤力十足”的帅，却胜在身高腿长、英俊潇洒，是老少都爱亲近的类型。从青春期起，男女桃花就没断过。

大概正因如此，肖战对主动贴上来的人瞧不上眼，偏爱犯点“骚”，去撩那些高岭之花。

王一博，就是他费尽心机撩到手的。对方比他大两岁，高中时，学校组织校运联赛，两人由此相识。

那时的肖战，年轻气盛又中二，听说王一博高冷难追、软硬不吃，反倒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后来，两人都考上青云市的大学。肖战准备入学时，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

当时，王一博大三，从学校搬出，把房租在两校之间，方便照应。

可等肖战把人撩到手，王一博“高冷男神”的人设，彻底崩塌——

矜持禁欲？全成了黏人的“狗皮膏药”，还带点大男子主义的“爹系”属性，事事都要管：

烟不许抽，酒不许喝，每天十点前必须回家；学校有事得提前说，周末假期出门要报备；酒吧会所这类声色场所，想都别想，管得比他妈还宽。

但除了管得多，王一博是真疼他，千依百顺，体贴入微。

可惜好景不长，母亲查出胃癌，肖战心烦意乱，想跟王一博倾诉，可对方却先一步说，大三下学期要保留学籍去当兵。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于是，王一博进部队后第一次打电话时，肖战单方面宣布分手。王一博自然不同意，远在千里之外，隔着电话都恨不能活剥了他。

肖战一狠心，换了号码玩失踪，部队里的人鞭长莫及，这场初恋，就这么无疾而终。

母亲的病情急转直下，无人帮衬的家，雇了保姆。肖战开始四处找兼职挣钱，每天除了上学、打工，就是给母亲打电话，压根顾不上别的，关于王一博的消息，全靠道听途说：

听说王一博退伍后，一边修学业，一边跟有人脉资源的战友，成立安保公司，业务做得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

年少有为，成了同龄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上辈子分手后，两人再没见过面。

母亲去世时，肖战第一个想到的是王一博，想告诉他、想去找他，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没想到，末世重逢，竟成死别。

上辈子，肖战死时23岁，王一博25岁，看那样子，在末世混得不错。

如今重生，他21岁，大四在即，为母亲的事身心俱疲，没了高中时的恣意张扬。

王一博23岁，早已成高中校友群里，学校宣传的“正面教材”。

“哗啦……”

清凉的水扑到脸上，记忆戛然而止。肖战强迫自己，从上辈子伤春悲秋的情绪里抽离。

既然上天给了重来的机会，就得好好珍惜，以死为代价换来的先机，绝不能浪费。

母亲不在了，他无牵无挂。既然末世将至，那就去找王一博吧。

不管结果如何，先努力了再说。

洗脸、刷牙、煮早餐，一碗简单的鸡蛋面，把重生的幸福感拉满，可肖战还是难过——没能再见母亲一面。

吃饱喝足，做了做心理建设，肖战重新拿起手机，摁下一串电话号码。

两年前单方面分手后，他换了号码和手机，可记忆换不掉。

而且，干大事的人，很少频繁换联系方式，毕竟朋友圈、交际圈，也是潜在客户圈。

所以，他赌王一博的号码还在用。

默认提示音响了三声，电话接通。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你好，哪位？”

“你好，是王一博吗？”

肖战不自觉压低声音，又兴奋又紧张。

“……”

电话那头，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答：“我是，你哪位？”

“是我……肖战。”

他想表现得自然些，可颤音出卖了故作平静的伪装，手机越握越紧。

“……”

漫长的沉默后，王一博没说话。肖战刚想开口，电话挂断了。

“哎……”

回头草果然难啃，肖战叹气，厚着脸皮又打过去——哄前男友，不丢人。

打到第四遍，对面才重新接通，可王一博依旧不说话。

肖战轻轻吸气，有点尴尬地开口：“那个……好久不见。”

明明是句废话，他却莫名高兴。

“你有事？”

王一博的声音，比刚才冷淡好几度，标准的“前任反应”。

“……”

太直接了，肖战一时不知怎么接话。想想上一次交流并不愉快，干脆切入正题：

“嗯，我想去找你。”

厚颜无耻，却言简意赅，说完脸颊烫得能烤鸡蛋。

王一博隐隐咬牙：“怎么，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没有没有……我是认真的。”

肖战急忙解释。当初单方面分手玩失踪，一联系就说“去找你”，他理解王一博的心情。赶在王一博开口前，又补了句：

“我妈去世了，刚料理完后事，现在状态不太好……可以吗？”

心口闷疼得厉害，可这些必须说。他赌王一博念旧情，哪怕带着唐突、卖惨的嫌疑，也顾不得了。

更何况，这不算假话——惨死重生，母亲去世，哪怕末世迫在眉睫，他也想给濒临崩溃的心，找个依托。

只要在王一博身边撑到末世降临，就算抱住“大腿”了。

这辈子，他不会让自己像上辈子那么惨，可觉醒的异能特殊，战斗力不足，万一被盯上，就是只“小白鼠”。

所以，得找根粗壮的“大腿”当靠山，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而最让他放心的“大腿”，非王一博莫属。

他们之间的悲剧，源于他单方面的“不识好歹”。

想起上辈子临死前，王一博抱着他声嘶力竭呼喊的样子，鼻子就发酸。哪怕死皮赖脸，也要留在王一博身边。

“……节哀。”

王一博的语气缓和不少，想安慰，又不知说什么，只能低声问：“你身边其他人呢？”

“……”

肖战另一只手用力攥紧，暗自吸气，斟酌半晌才答：“我跟你说过的，我和我爸关系不好，不想去找他……”

这辈子，他绝不会再踏进那个家！要努力活着，找机会报仇！

他知道自己实力不够，这是个漫长计划，能否如愿，尚未可知。

“……”

王一博沉默片刻，又问：“你男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