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的龙旗插上王府残垣时，苏玉正对着铜镜描摹陆珩的眉峰。人皮面具的接缝处渗着血珠，被他用金粉细细掩盖。玄鹰的残魂倚在窗边，半透明的指节敲着剑鞘："寅时三刻攻城，你还有半柱香逃命。"

"逃？"苏玉将陆珩的玄铁护腕扣上小臂，锁链缠绕的瞬间，蛊虫在血脉中苏醒，"我要他们看着'暴君'从地狱爬回来。"

铜镜映出他勾唇的弧度，与陆珩的冷笑分毫不差。庭院里传来小蝶的惊呼，春嬷嬷举着火把点燃马厩："老奴亲眼见陆珩断气，里头是妖孽假扮的！"

箭雨破空而至，苏玉挥剑斩落门帘。新帝的玄甲军撞开朱门时，他正端坐白骨王座，脚下踩着春嬷嬷焦黑的头颅："陛下连半日都等不及？"

"逆贼！"新帝的剑锋直指他咽喉，"你身上龙袍还是朕赏的！"

苏玉抚过袖口金线绣的狼头纹，忽然想起陆珩剜眼那夜的话："这图样是阿衍亲手绘的，他说......狼王至死都要昂着头。"

蛊虫在心脏炸开剧痛的刹那，他旋身劈断王座扶手。机关弩暴射而出，将玄甲军钉在影壁上——箭尾系着的正是当年苏衍军中的狼烟信筒。

"苏家军听令！"

嘶吼声响彻云霄，三百冰棺应声炸裂。腐尸们挂着霜雪爬出地宫，盾牌撞地声震落檐角冰凌。新帝踉跄后退："不可能......苏家军明明葬在......"

"葬在陆珩的执念里。"苏玉的剑尖挑起新帝的下巴，"现在，他们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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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

子时的地宫飘着蓝火。苏玉倚在冰棺旁，看着蛊虫将玄甲军的血肉喂给腐尸。小蝶捧着药盏瑟缩在角落："公子，该换药了......"

"叫主子。"他捏碎药碗，瓷片扎入少女掌心，"连你都分不清吗？"

血珠滴在冰棺表面，映出苏衍模糊的残影。腐尸们突然停止啃食，齐刷刷跪向地宫深处。苏玉的金链无风自动，扯着他撞向最中央的玄棺——棺中苏衍的尸身正缓缓坐起，心口护心咒泛着血光。

"阿珩......"

尸身的喉骨摩擦出沙哑呼唤，苏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如毒蛇啃噬神经，他看见陆珩跪在炼蛊池边，将自己的心头血喂给尸身："用我的魂填你的魄，够不够？"

玄鹰的残魂突然实体化，剑锋贯穿苏衍尸身的咽喉："主子为你魂飞魄散，你凭什么活过来！"

尸身却徒手折断剑刃，腐肉中钻出蛊虫组成的触手："本将军的命，轮不到奴才管！"

地宫剧烈震颤，苏玉腕间金链崩断。苏衍的尸身掐住他脖颈按进冰棺，护心咒与蛊纹共鸣的刹那，三百腐尸同时嘶吼："将军归位！"

"你不是阿衍......"苏玉在窒息中摸到尸身脊骨——那里刻着陆珩的笔迹："永昌四年，借尸还魂术成。"

冰棺盖轰然闭合，黑暗中有双手抚上他心口。陆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我说过，孤的雀儿......"

"宁可碎在掌中——"

"也不放归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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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

五更天的雪混着血沫糊住窗棂。苏玉在炼蛊池底苏醒，数百条锁链穿透琵琶骨，另一端连着苏衍尸身的骸骨。玄鹰的残魂正在池边刻阵，每刀都溅起腥臭的血："主子用魂飞魄散换这禁术，你休想毁约！"

"他骗我......"苏玉挣得锁链哗响，"说什么复活苏衍，根本是要炼人蛊！"

"人蛊早炼成了！"玄鹰掀开池底暗格，三百具冰棺陈列其中——每具都躺着与苏玉相似的面容，"从你在地宫睁开眼，就是主子的蛊！"

记忆在蛊虫啃咬中重组：

——陆珩剜出右眼那夜，炼蛊鼎里沸腾的不是药汁，是苏玉前九十九世的魂魄。

——所谓"复活苏衍"，实为将千年执念炼成新蛊，而苏玉是唯一的容器。

地宫穹顶突然炸裂，新帝率军浇下火油。苏衍尸身在烈焰中暴走，腐肉裹着火星扑向苏玉："把阿珩还给我！"

"他死了！"苏玉扯断锁链迎上火浪，"为你这种怪物......不值得！"

炼蛊池沸腾如熔岩，玄鹰的残魂在火光中消散："主子......玄鹰来请罪了......"

苏玉抓住最后一块冰棺碎片，狠狠刺入苏衍尸身的护心咒。符咒炸开的瞬间，他看见陆珩最后的记忆——

永昌三年的雨夜，国师将匕首递给少年陆珩："用至亲血脉炼蛊，或能留住苏衍一魄。"

剑光闪过，玄鹰捂着喷血的脖颈倒下。陆珩抱着他的尸身踏入炼蛊池："从今往后，你叫玄鹰......是孤最利的刃。"

寅时三刻，雪停风息。苏玉从灰烬中爬出，腕间锁链已与骸骨融为一体。新帝的残旗插在眉心三寸处，他抬手轻抚——掌心赫然是陆珩的断剑纹。

"主子......"小蝶捧着破碎的面具跪爬过来，"冰棺......"

苏玉望向地宫废墟，三百蛊尸正向他屈膝。最前方的腐尸将军举起残剑，嘶吼震落梁上积灰："参见摄政王！"

铜镜碎片滚落脚边，映出他的新面容——左眼蒙着陆珩的灰翳，右眼淌着苏玉的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