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撞碎玻璃窗的午后,周妄叼着冰棍跷腿坐在双杠上。汗水顺着脖颈滚进领口,他眯眼望着操场另一端——谢亦时正被几个女生围着请教题目,白衬衫规规矩矩扣到最上面,连袖口折痕都像是用尺子量过。
“装模作样。”周妄把冰棍咬得咯吱响,突然翻身跃下双杠。篮球场边散落的空易拉罐被他踢得叮当乱飞,惊起树梢打盹的麻雀。
谢亦时抬头时,正撞见那人踩着满地阳光走来。周妄校服外套松垮垮搭在肩头,黑色耳钉折射着细碎金光,手里晃荡的塑料袋里装着两罐汽水。
“喂。”汽水罐“嘭”地砸在习题集上,碳酸气泡顺着纸页蔓延,“好学生也配拥有课间休息吧?”
女生们惊呼着抢救被浸湿的草稿纸,谢亦时却盯着汽水罐上凝结的水珠。周妄屈指弹了弹他镜框:“冰镇荔枝味,超市最后一罐。”他故意拖长语调,“某些人要是嫌弃——”
话音未落,易拉环“咔”地弹开。谢亦时仰头喝了两口,喉结滚动时沾上汽水渍,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周妄突然觉得嗓子发干,扯开自己那罐猛灌,气泡刺得眼眶发酸。
“三角函数作业。”谢亦时从书包抽出笔记本,封面还沾着上周暴雨的泥点,“错题我用红笔标了。”
周妄翻开本子愣住。那些张牙舞爪的解题步骤旁,不仅用瘦金体批注了正确解法,还在空白处画满星星。最大那颗五角星旁边写着小字:正确率比上周提高18%。
“你他妈……”他耳尖发烫,一把抢过笔记本塞进裤兜,“闲得慌是吧?”
谢亦时推了推眼镜:“南山观测站每月第一个周六开放。”他收拾书本的动作很慢,像是等着什么,“据说今晚有双子座流星雨。”
周妄捏扁易拉罐的手顿了顿。
放课铃炸响的瞬间,周妄拎着书包冲进器材室。夕阳从气窗斜斜切进来,他蹲在跳箱后面翻出手机,浏览器记录里赫然躺着十几条“流星雨观测指南”。
“周哥!”黄毛突然踹开门,“职高那帮孙子在后门堵人呢!”
周妄抄起垒球棒往外冲,却在拐角急刹——谢亦时被三个混混围在墙边,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怀里还紧紧抱着教案本。
“这不是年级第一嘛。”黄毛混混用钢管挑起他下巴,“听说你那个小跟班特别能打?”
钢管落下的刹那,周妄的垒球棒已经劈开空气。金属相撞的嗡鸣震得梧桐叶簌簌作响,他反手将谢亦时拽到身后,校服外套蒙头罩住那人:“闭眼数到三十。”
谢亦时在黑暗中听见重物倒地的闷响。他数到第十五声时,外套突然被掀开,周妄喘着气把他按在墙上:“不是让你放学等我吗!”
“教案本落在教室。”谢亦时举起沾灰的本子,发现周妄指关节又渗出血珠,“你……”
“闭嘴!”周妄胡乱用袖口给他擦眼镜,力道大得差点戳到镜片,“下次再乱跑,老子把你锁在……”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发现两人鼻尖相距不过寸余。
暮色在谢亦时睫毛上淌成蜜糖,周妄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远处传来保安的手电光,他猛地后退半步,捡起地上的书包扭头就走:“今晚七点,校门口等。”
谢亦时低头整理衬衫,瞥见周妄同手同脚的背影,嘴角翘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路灯亮起时,周妄蹲在校门口石墩上打游戏。他换了件黑色连帽衫,耳钉换成银色十字架,脚边扔着塞满零食的登山包。
“你打算用薯片喂流星?”谢亦时看着鼓囊囊的背包挑眉。
周妄把游戏机塞进他怀里:“少啰嗦,这段boss帮我打过。”他背起两个包往南山方向走,卫衣帽子被风吹得鼓起来,“跟着别走丢,好学生。”
山道旁的夜来香暗香浮动,谢亦时手指在游戏键位上游移。周妄突然转身倒退着走,月光漏过他晃动的银十字架,在谢亦时镜片上投下细碎光斑:“喂,你以前看过流星吗?”
“父亲去世后就没有了。”谢亦时盯着屏幕上跳跃的像素小人,“他总说流星是宇宙的眼泪。”
周妄踢飞一颗石子,石子惊起草丛里的萤火虫。流萤盘旋着落在谢亦时发梢,他伸手去拂,游戏机突然发出通关音乐。
“牛逼啊!”周妄凑过来看屏幕,发丝扫过谢亦时耳垂,“这招二段跳我怎么就学不会?”
谢亦时把游戏机塞回他口袋:“需要计算起跳角度和初速度。”他指了指蜿蜒的山路,“像那条之字形坡道,倾斜度约35°,理论上可以省力28%……”
周妄突然攥住他手腕冲向坡道。夏夜的风灌满衣袖,谢亦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蝉鸣,掌心的薄汗沾在对方温热皮肤上。月光把两个影子拉得很长,时而交叠成纠缠的星轨。
观测站的白炽灯刺破夜色时,周妄正往谢亦时头上扣渔夫帽:“说了要伪装!”他把帽檐压到对方鼻尖,又掏出卡通口罩给他戴上,“被老李发现我带优等生夜游,明天就得进焚化炉。”
谢亦时透过熊猫口罩闷声说:“你上周数学小测61分。”
“操,这事能不提吗?”周妄红着耳朵架望远镜,金属支架晃出清脆声响,“等会儿流星来了赶紧许愿,说不定能保佑小爷下次及格。”
望远镜里突然出现一团星云,谢亦时调整焦距的手微微颤抖:“是M78星云,父亲曾说这里藏着……”他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欢呼声淹没。
银河倾泻而下的瞬间,周妄拽着谢亦时挤进观测窗。流星划过天幕的轨迹像粉笔划过黑板,他感觉到谢亦时的手在轻轻发抖。
“许愿啊!”周妄撞他肩膀。
谢亦时望着流星轻声说:“希望周妄下次三角函数大题能做对。”
“你他妈——”周妄气得去捂他嘴,掌心触到温软唇瓣又触电般缩回,“老子的愿望是……”他别过头看银河,后颈泛着绯色,“是明天小卖部荔枝味汽水别断货。”
谢亦时忽然摘掉口罩。薄荷味的气息混着夜风拂过周妄耳畔:“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第二波流星雨降临的时候,周妄偷偷用余光描摹身边人的轮廓。谢亦时的侧脸浸在银河光晕里,像他昨夜在错题本上画过的函数图像,每一个弧度都恰到好处得让人心痒。
返程下山时,周妄把充电宝塞进谢亦时手里。暖黄光晕照亮青石板路,他故意踩碎每一片落叶:“喂,你爸有没有教你怎么认北斗七星?”
谢亦时望着他晃动的背影:“他教过我,如何计算流星坠落的概率。”
“没劲。”周妄突然转身,手电光晃过对方领口,“那你能算算……”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住谢亦时,“两个人考进同一所大学的概率吗?”
萤火虫从他们之间穿过,谢亦时镜片蒙着雾气:“变量太多。”他向前半步,呼吸扫过周妄滚动的喉结,“但如果是周妄的话——”
山脚下突然传来保安的呵斥声。周妄拽起谢亦时钻进灌木丛,两个少年蜷缩在忍冬藤蔓下,心跳声震落草叶上的夜露。直到手电光远去,周妄才发现自己还攥着对方手腕,脉搏正以相同的频率撞击掌心。
那晚的错题本上,谢亦时画了整页流星。周妄在页脚补了只戴眼镜的兔子,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下次赌我考65分,赢了就去看海。”
晨光漫进教室时,周妄趴在课桌上补觉。谢亦时轻轻抽走他臂弯里皱巴巴的笔记本,发现昨夜观测数据中间夹着张字条:【宇宙的眼泪砸到南山了,所以你要多笑】。
窗外的蝉突然噤声,谢亦时把字条夹进《天体物理概论》,书页间滑落周妄不知何时塞进的荔枝味硬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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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