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你别想逃

　　看到王一博的脸上露出笑意，肖战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他注视着Omega捧着礼盒时微微发亮的眼睛，想起自己是如何辗转托人从巴黎空运来这套限量画具。他知道王一昕以前每次回来都会给王一博带礼物，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王一昕忙中疏忽，忘记了。

　　虽然知道王一博的脾气很好，不会介意，但肖战还是不想让他感到哪怕一丝被遗忘的失落。

　　“你喜欢就好。”他温柔地摸了摸王一博的头。

　　他的Omega是真的很笨，不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样子有多漂亮，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只要能看到他笑，肖战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王一博抬起头，傻乎乎地叫了一声哥哥，声音里还带着些许鼻音，像只撒娇的幼猫。

　　姐姐忘了给他带礼物，他不生气，因为知道姐姐有了喜欢的Omega，生活重心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放在他的身上。

　　爸爸妈妈为了姐姐的事情迁怒于他，他也不生气，因为来自父母的贬低和伤害早就在他意料之中。

　　虽然不生气，但他毕竟是人，也会伤心和失望。

　　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不起眼的人——在家里是不起眼的孩子，在学校是不起眼的学生，“普通”两个字就像为他量身定做。王一博不无悲伤地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王将军的小儿子，大概根本没有人会分一点多余的眼光给他。

　　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被忽视，也不再期待被人看见。他这个人，连同他的情绪，所有的喜怒哀乐，通通隐身。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透明的人，被肖战看见了。

　　眼眶热热的，有些湿润。

　　王一博低下头，用力忍下泪水，又抬起头，对上肖战的眼睛。哥哥的眼睛是那样亮，看向他的目光永远都是那样温和而耐心。

　　心跳得很快，王一博慌乱地移开目光，故作镇定地盯着手里的画具，又认真地说了一次：“谢谢哥哥。”

　　肖战眸色微暗，指腹抚过Omega泛红的眼尾。王一博总是这样，明明委屈得眼眶都红了，却还要强撑着对旁人露出笑容。

　　松木的气味在空气中无声蔓延，将靠得很近的两人笼罩在一个私密的空间里。王一博还是习惯性地揪着衣角，桃子汽水的甜香味若隐若现。他永远不会知道，当他用这样湿漉漉的眼神望过来时，Alpha的犬齿会有多痒。

　　“不用对我说谢谢，永远也不需要。爱……家人之间是不需要说谢谢的，付出自己的所有来爱着彼此，这就是家人的意义。”

　　肖战的声音比往常更低哑，他停顿了一下，将那个呼之欲出的“爱人”咽了回去——就目前他和王一博的关系而言，恐怕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改成“家人”。

　　没关系。他对自己说，反正王一博已经是他的了，他们有的是时间。上将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会一点一点、亲手教会王一博如何爱他。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王一博抿着嘴唇，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严肃地看着肖战。

　　“当然可以，你想问什么？”肖战十分大度，顺手理了理王一博额前的碎发，“除了基地机密，别的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你……”

　　漂亮的眉头皱起，王一博颤动着睫毛，脸上满是困惑与不解。

　　"到底是为什么，"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要对我这么好？"

　　肖战完全没有想到王一博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由愣住。有那么一瞬，他有点怀疑自我——是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王一博竟然看不出他的心思。

　　见他不语，王一博有些局促。

　　他用力咬了咬嘴唇，接着道：“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肖战简直被他气笑，轻轻抬起王一博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反问道：“你觉得呢？”

　　王一博摇头，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你猜猜看呢，”肖战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又优雅，似笑非笑道，“宝宝那么聪明，猜猜我为什么对你好。”

　　王一博眨了眨眼睛，看肖战的样子不像和他开玩笑，当真认真思考起来，微微蹙眉的样子格外可爱。

　　“是因为爸爸在基地的地位，还是因为我是王一昕的弟弟？爸爸在基地的势力很大，姐姐又在国家实验室承办重点项目……”他的语气越来越不确定，“我猜，你和我结婚，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为了我姐姐。”

　　肖战眸色一暗，突然倾身向前。

　　“为了你姐姐？”他故意曲解王一博的意思，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我对Alpha可没有兴趣。”

　　“我不是那个意思，”王一博呐呐道，“我的意思是，你想要得到我姐姐的支持。我在爸爸那里一向是不重要的，但姐姐对我很好，为了我，她愿意做很多事。”

　　“我要得到王一昕的支持干什么呢？”肖战挑眉，双手交握。

　　王一博果然很聪明，他们的婚姻背后见不得人的勾当，王一博都能猜个七七八八。

　　“我不知道。”王一博又一次摇头，“你们的事情我不是很懂。”

　　他在肖战沉默的注视下低下了头，明明好不容易勇敢了一回，又忍不住想要往后退，做回那个缩头乌龟，怯怯地道：“这些都是我胡乱想、胡乱说的，你如果不方便回答我，那不回答也没关系……”

　　“宝宝。”肖战突然打断他，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像是怕惊飞一只蝴蝶，“你这么聪明，为什么最简单的一个答案，你竟然想不到？”

　　王一博茫然抬眼，呆呆看着他：“……啊？”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和你结婚、为什么对你好吗？这个问题，大街上随便问一个路人，他们都知道答案。”肖战望着他的眼睛里盛满了温柔，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在什么情况下，一个Alpha会情不自禁关注一个Omega？会记住他的每一个小习惯、关注每一个小动作，他的一颦一笑都会让那个Alpha心碎或高兴，完完全全牵动那个Alpha的心，”肖战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叹息，“你真的——不知道吗？”

　　不是为了王将军，也不是为了王一昕。

　　——是为了你。

　　王一博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几秒钟后，他的脸色爆红。

　　他不是傻子，肖战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他不可能还不明白他的意思。王一博并不是一个迟钝的Omega，正相反，他心思细腻，极为敏感，肖战对他好，他心里都知道，也隐隐有这个猜测，可是——

　　肖战喜欢他？

　　怎么可能。

　　“你、我、我们……”他语无伦次，神情慌张得十分明显，嘴里不断重复着，“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不可能。”

　　肖战蹙眉，声音微冷：“为什么？我需要一个理由。”

　　长期处于上位的人会意识不到自己强大的气场，他们只要轻轻地一皱眉，就会不怒自威，令人不敢轻易冒犯。

　　王一博像是被猎人逼到角落的小鹿，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局面搞得手足无措：“我……”

　　他脑子一团乱，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肖战，泫然欲泣，美丽的眼睛如同两块脆弱的宝石，这种眼神是一个Omega在对Alpha释放求饶的信号。

　　他们短暂对视了一秒，王一博复又低下头去，双手因为紧张而绞在一起。

　　“别害怕，宝宝。”肖战缓和了语气，紧皱的眉头松开。

　　王一博的胆子真的很小，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吓到。

　　“为什么我不可能会喜欢你？我需要一个解释。”上将耐着性子和自己的Omega说话，用手勾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为什么总是低着头，我对你来说很可怕吗？”

　　“不是的。”王一博忙不迭摇头。

　　他用那双晶莹的眼睛望着肖战，轻轻一眨，眼泪就滚落下来。

　　肖战叹了口气，用指腹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动作温柔，话里却不依不饶：“说清楚，为什么我不可能喜欢你。今天不把这件事说明白，我是不会放你回去睡觉的。”

　　上将是个耐心的猎人，懂得等待的重要性。信息素温柔地包裹起颤抖的Omega，月光透过纱帘，在王一博精致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看起来像一尊易碎的琉璃娃娃。

　　王一博又想低头了。这么多年来，沉默和逃避几乎成为他处理感情问题的本能。

　　他的嘴唇轻轻颤抖着，那些深埋心底的自卑突然决堤，像夜里涨潮的海水，冰冷而汹涌。

　　他是爸爸妈妈眼中那个"比不上姐姐"的次子，是老师口中"资质平平"的学生，是同学印象里那个安静到几乎透明的存在。

　　记忆中，家宴上爸爸独独投向姐姐的赞许的目光，妈妈向宾客介绍时总是轻描淡写于他的存在……所有画面都像一根根小小的刺，扎进他的血肉里，流出血，再结痂。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想要说些什么，舌尖抵住上颚，却只尝到苦涩的味道，下意识只想要低头躲避。

　　但这一天，他那么依赖的哥哥却强势地逼他抬起头，不容他的目光有一丝一毫闪躲，亲昵地喊他“宝宝”，却对他说：

　　“你、别、想、逃。”